高大胖甜文联盟

BF-0414-上

主熊糖,一点272一点点阿花,马尔蒂尼客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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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林斯走在路上的时候感觉头都要炸了。他离家出走的时候给自己描绘了一个极其光明的未来,一个没有巫术和魔法、不需要为看不见的预言而烦恼的未来。然而事实上,自从他偷偷从村子里溜出去的那一刻里他就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

    是的,被盯上了。

    那并不是什么错觉,如果这个正盯着自己的人正走在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地方,并睁着大大的眼睛努力完成“盯”这个动作的时候。弗林斯自从出走之后维持了不到一秒钟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光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身后的那个小家伙拎到了自己面前。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弗林斯气急败坏地问道。

倒是面前的小家伙完全没有感受到弗林斯的怒气,让人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弗林斯,并且用同样无辜地声音说道,“贝尼说你脾气不太好,让我看着你以免你到外面四处打架。”糟糕透了,那一刻弗林斯简直不能想象这个小家伙还能吐出什么比这个更不可思议的答案。贝尼,那个七岁时候就干翻了一票人的贝内迪克特·赫韦德斯到底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脾气不好?!

弗林斯蹲下身子,直视着面前的人,对方的眼睛里毫无退意,似乎笃定地相信弗林斯会同意一样,弗林斯只好继续说道,“跟着我可以,但是你要为你自己的生活费负责。”

“当然没问题。”小家伙快乐地说道,显然没有为弗林斯的话而苦恼,“贝尼说得没错,你肯定会同意的。”弗林斯看见他的表情突然产生了某种叫做后悔的情绪,然而瞬间之后他就被小家伙的另外一句话打击的体无完肤,“而且从我八岁起,这个家的钱就都是我和贝尼赚得了。”

弗林斯的怒火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认真思考自己是否当真有虐待儿童的嫌疑,并且为了证明自己的赚钱能力一般,几分钟之后他和厄齐尔走到了镇子上唯一一家公会里,盯着牌子上发布的任务半天没反应过来。

清理垃圾,寻找丢失的宠物,锄草,陪孩子玩……

在弗林斯粗暴地把任务派翻了三遍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为什么全都是这种垃圾任务!”

厄齐尔又睁了睁眼睛——他原本就大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了——认真的将被弗林斯扔到地上的任务牌再看了一次之后解释道,“因为这是G……额……”厄齐尔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卷卷轴,然后一个字母一个子母念道,“Guteburg已经近百年没有发现任何幽灵,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战乱,所以在这个镇子上接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任务。”厄齐尔滔滔不绝地说道,丝毫不理会弗林斯越来越疑惑的目光,“所以如果你想证明你还有能力赚钱的话,需要向北走三百二十一英里,在那里你才能接到在你的意识里配得上你的任务。”

……

弗林斯在反思自己什么时候把厄齐尔教成了这样,厄齐尔倒是把卷轴合上又变成了无辜的样子,“在我来之前贝尼已经算好了你所有要走的路线。”他将卷轴摊到弗林斯的面前抬着眼睛看着他,“贝尼总是无所不能。”

弗林斯便敲了一下厄齐尔的额头,“个人崇拜主义已经过时了。”他不屑地说道,好像他才是家里那个逞强的人一般,“你们小孩子的把戏也不会成为我们生活的主旋律。”他强调道,随后环顾四周,在看到刚刚进入公会的人之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毫不犹豫地走到了那个人身前,并且在厄齐尔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和那人称兄道弟了。

等他招了招手让厄齐尔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和那人谈妥了共享任务的酬劳和具体情况,他看着厄齐尔的时候神采飞扬,还拍了拍手难得揉了揉厄齐尔趴在头上的卷毛,“这才是大人的方式。”

厄齐尔扭过头打量着那个被弗林斯迅速勾搭上的男人,突然觉得贝尼说的也没有错,“就算那个把我们养大的人一无是处他也还有张男女通吃的脸。”在他的记忆里赫韦德斯认真地说道,好想他只是在就事论事而不是讽刺谁一样,“如果你不想挨揍的话,这句话不要告诉那根棒棒糖。”

想到赫韦德斯的警告厄齐尔立刻打了个激灵,在弗林斯投过来疑惑的目光的时候向自己保证他会把这句话永远埋葬在心里。他乖乖地坐到了仅剩的空椅子上,他的目光仍然在那个陌生人身上打转,好奇需要用多久那人才会认清弗林斯什么都不会的本质。不过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男人有着健壮的身材和一张与其相符的英俊面庞,黑色的短发也为他增加了几分刚毅,坐在酒馆的时候就仿佛立于王座,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却又会突然柔和下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仅仅只是直觉厄齐尔便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一般,然而在他想要提醒弗林斯之前后者已经和男人痛快地聊了起来。

弗林斯永远不会注意到这些事情的。

厄齐尔挫败地想,终于明白了贝尼一定让自己跟着他的苦心。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在男人递过来一杯混合着牛奶和蜂蜜的饮料之后厄齐尔已经改变了对男人的看法,反正弗林斯都会解决的,在打架这方面厄齐尔还没有见过能赢得了弗林斯的——即使是贝尼也从来不和弗林斯进行这种浪费体力的活动。厄齐尔一边低头喝着牛奶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终于弄明白了这是一个不怎么复杂的护送任务,只需要将商队护送到亚尔卡侬神庙就行了,除了距离上有些遥远以外,并没有什么难度,连规划好的线路都避开了山贼和强盗盛行的艾尔肯大峡谷。虽然如此,也是这个小镇上所能接到的酬金最高的任务了。

“看不出来你会接这种任务。”弗林斯喝着由男人掏钱买下的酒随口说道,“看起来你更喜欢冒险或者做一个大事件。”

“我们总会有不太如意的时候。”男人做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一口喝干了自己面前的啤酒,“比如口袋里缺少一些金币,比如当我们想喝酒的时候。”

“可是你明明带着金色的链条。”厄齐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在他面前白色的牛奶已经从杯子中消失,他正在用某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男人,又转头看着弗林斯,仿佛是孩子一般说着无忌的话语,“托斯滕,他明明很有钱。”

“你也是。”男人却毫不介意地拎出来一个像怀表一样的圆盘,又指了指厄齐尔手指上带的戒指,至于弗林斯身上,他不用看也知道弗林斯带了多少值钱的东西,光是弗林斯衣服的布料就不是什么好获得的,更何况他穿着的内衬恐怕比一座城的价值还要高。男人毫无愧意地更改了措辞,“总之我们看起来都不太缺钱,不如把它当成是打发时间的娱乐。”

既然对方都明确表示不介意更加来路不明的他们,厄齐尔总不能继续指责男人的肆意妄为,更何况对方主动把即将到手的酬金分了他们一半。至于弗林斯,他从来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大方,不废话,长的能看过去,看起来很能打,满足这几条就符合了弗林斯对于同伴的全部审美,于是他愉快地拍了拍男人肩膀,用把对方当成自己小弟的语调亲切地问道,“你叫什么?”

男人破天荒地犹豫了一下,“随便什么。”他随后又解释了一下,“我有过很多名字……”但是弗林斯和厄齐尔仍然牢牢地盯着他看,丝毫没有体谅他的意思,或者是在这两个人面前用假名实在是有罪恶感,他便只好慢慢念出来了一个还算常见的名字,“米夏。”

弗林斯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对着厄齐尔说道,“那个令人厌恶的国王是不是就叫这个?”

“米夏·巴拉克。”厄齐尔翻开赫韦德斯给他写的常识小册子读了出来,随后真诚地惊讶道,“托斯滕,你竟然能记住他的名字!”

“大概他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弗林斯翻了个白眼,之后才想起来旁边还坐着一个也叫作米夏的家伙,他又态度诚恳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介意伙计,我不是说你。”

真正的米夏·巴拉克坐在座位上百感交集。

 

车队是第二天出发的。

大概是行程委实太过无聊,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弗林斯和巴拉克差不多把对方(伪造的)家底都已经全部摸清了。在巴拉克的故事里他是个离家出走的伯爵继承人,而在弗林斯的故事里他也恰好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富家少爷,于是两个离家出走的人格外惺惺相惜地混到了一起。

“不过也太平静了。”巴拉克躺在马车上晒太阳,他的重剑便枕在他的脑袋后面,剑鞘被隐藏在杂乱的稻草中,看起来只是一把极其普通的剑。“连个地精都没有看到,那些东西是被太阳晒化了吗?”

“或者只是躲起来了。”弗林斯坐在马车上用脚尖轻轻踹了一脚厄齐尔,立刻收到厄齐尔更加无辜的眼神,弗林斯便换上了责备的目光,厄齐尔瘪了瘪嘴,拿小刀比了比自己的手掌,巴拉克突然扭过头来,弗林斯和厄齐尔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你们在讨论什么?”巴拉克饶有兴趣的问道,他已经被一路上无聊的景色烦腻了。

“在讨论怎么才能把地精吸引过来。”弗林斯信口胡说,“梅苏特还没见过地精长什么样子。”巴拉克怀疑地看着厄齐尔,但是厄齐尔的目光诚挚无比,“我还是见过一两只的。”厄齐尔用遗憾地口吻描述着这个事实,“只不过实在没机会杀死它们,贝尼教我的杀死地精的方法我还没有实践过。”
    “为什么又是贝尼!”弗林斯忍无可忍地斥责着这两个小家伙的言行,“明明是我捡到的你,没有我你还不知道在哪饿死呢。”

“所以我一直认为你能捡到我们是先知的神迹。”厄齐尔认真地反驳弗林斯的话,又学着赫韦德斯的样子叹了口气,“否则我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才能活到现在。”

很好。弗林斯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和赫韦德斯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倒是在一旁的巴拉克听得津津有味,已经对这个只听说过名字的贝尼心生向往。“我教你怎么抓地精?”巴拉克突然对厄齐尔说道,厄齐尔立刻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于是他们在商队晚上休息的时候私自跑出来架上了火焰。

“首先我们要把地精赶出来。”巴拉克为二人作着示范,“往常那些烦人精最喜欢出来蹦跶了,不知道最近怎么了都躲在地下不出来。”他伏在地上隔着自己的剑敲了敲地面,剑鞘传来的回声证明了底下有一个广阔的空间,那是地精最爱藏匿的地点。

“也许他们是害怕什么。”弗林斯一本正经地撒谎,“在暴风来临之前总是意外地平静。”

“但是这里没有火山,按照历法规律最近一百年中这代也不可能发生地震。”巴拉克疑惑地说道,“难道是什么更加庞大的怪物?”

“说不定。”弗林斯赞许地说道,同时又耸了耸肩,丢给厄齐尔一个同情的眼神,厄齐尔一心一意地看着巴拉克工作,丝毫没把弗林斯的眼神放在心上。

“不过他们总会出来的。”巴拉克确定好地点之后已经坐了起来,他出行以来第一次拔出了自己的重剑,剑锋地射着冰冷地月光,却从里向外殷出来一点诡谲的腥红。那绝对不是什么凡器,只看了一眼弗林斯便感受到一层一层涤荡而来的杀意,他目光扫过厄齐尔的时候发现他的手臂上已经殷出了一道血痕,厄齐尔自己却浑然不知,仍是专注地看着巴拉克,弗林斯慢慢阖了眼睛,转身把厄齐尔拉到了自己身后。

那一道血痕慢慢从厄齐尔的手臂上消失了。

巴拉克仿佛浑然无觉,径直将重剑插到了土地里。原本死气沉沉的土壤突然被剑锋惊醒一般纷纷向后退却,竟在他剑锋落下的地方豁然开出了一寸的缺口,巴拉克就着缺口将重剑更深地插在了土壤中,随后他们便听见土壤里有什么东西在叫,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弗林斯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将厄齐尔完全隐没在了自己的阴影中。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从大地深处传来震惊的哀嚎,巴拉克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按住重剑,哀嚎的声音便猛然加了几倍,他们在同什么东西搏斗妄图把自己埋在更深的土里,但是地上的催促声声声不断,又逼迫着他们来到大地之上接受最后的审判。

终于在第一只地精痛苦地爬出地面之后地精们纷纷爬了上来,唯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战胜在灵魂深处的本能恐惧,地精在地面上四处乱窜,好像一停下来就会被杀死一样它们慌不择路地肆意奔跑,有的地精闯入了商队的帐篷,被吓醒的人便带起第二层和第三层反应,紧接着整个商队都变得惊慌不已,叫喊声哭闹声无休无止,惊慌的人类和同样惊慌的地精手忙脚乱。倒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正怀抱着双臂无所事事地站在原地,他对慌乱完全没有一丝愧疚,反而站了一会儿后随手拎起来了一只没看路而从他面前跑过的地精,递到了弗林斯面前。

“你家的小家伙呢?”巴拉克随口问道,又四处看了看。

厄齐尔从弗林斯身后欢快地蹦了出来,从巴拉克手里接过了那只长相滑稽的地精。“我还第一次这么近看见活着的地精。”他兴奋地说道,绿油油地地精在碰到厄齐尔手心的一瞬间强烈地挣扎着,但是很快便被厄齐尔用武力碾压了下去,“托斯滕你看,他竟然没有鼻子!”

弗林斯嫌恶地看了那个丑陋的生物一眼便远远地走开了。“你们研究好了再叫我。”他捂着鼻子躲到了一边,剩下厄齐尔和巴拉克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地精的身体构造,看地精在他门手中楚楚可怜的样子。末了,大概是地精实在受不了这两个人的嘲讽,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就冲着厄齐尔的手腕咬了一口,在厄齐尔松开力道的瞬间就从巴拉克制造出来的缺口中蹿了下去,消失不见了。

“真可惜。”巴拉克惋惜地说道,“我还想邀请你们尝尝它的味道呢。”

“那我真的很庆幸它跑的够及时。”弗林斯看见地精消失了才走回来踹了几脚沙土,把那个沙洞填平了,他又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兵荒马乱的帐篷,却没有一点儿行动的打算,“亲爱的米夏,现在你总该说说你真正的目的了。”

巴拉克仿佛早预料到弗林斯会这么问——弗林斯也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打算去探访阿尔卡多神庙。”

弗林斯的眉头跳了一下,“巫师一族的源头?”他不确定地问道。

“是的。”巴拉克点了点头,“关于巫师一族我一直有点疑惑。”他却并没有告诉弗林斯具体的内容,只是继续解释着他的行动,“阿尔卡多区域在很多年前就被封锁了,想要进入必须有政府的文书,这个商队的路线恰好经过这里,我便找了个理由混入了商队。”

“希望你不是在半夜向商队里扔了无数个地精。”弗林斯冲着巴拉克笑道,但是很显然,通过巴拉克的表情恐怕他的确干了这一类的事情,弗林斯只好僵硬地转过身子,冲着厄齐尔说道,“绝对不要学这么没品位的事情。”

厄齐尔听话地点了点头。

被吐槽没有品位的巴拉克先生做了一个苦笑,继续向弗林斯做出了邀请,“那么你呢?有什么打算?”如果没事的话就和我一起来吧。这句话简直写在了巴拉克的脸上,对于阿尔卡多神庙弗林斯也只在书上见过,他的兴趣恐怕不比巴拉克少,他便也点了点头接受了巴拉克的邀请。“现在只差最后一件事了。”弗林斯敲了敲厄齐尔的额头,用着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说着话,“梅苏特你可以走了,现在我总不是一个人了,我要去阿尔卡多旅游,不要总是跟着我。”

弗林斯有意无意地强调了阿尔卡多这四个字,厄齐尔本能地想要抗议,但是弗林斯的表情却告诉他他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哪怕他和赫韦德斯无比热爱开弗林斯的玩笑,在大事上却从来没有违逆过弗林斯的意思,更何况刚刚弗林斯把他藏在背后的动作令他心悸——眼前的这个叫做米夏的男人,恐怕已经怀疑起他的身份了,弗林斯之所以撵他走也是为了他。

厄齐尔便冲着弗林斯点了下头,他用眼睛告诉他保重,然后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很好,烦人的跟屁虫总算走了。”弗林斯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现在我们总算可以开始属于大人的冒险?”

“其实我觉得那个小家伙还是挺可爱的。”巴拉克意有所指地摇摇头,目送厄齐尔的背影被黑夜淹没,看弗林斯一点儿不放心的样子都没有,很快便也恢复了正行。“我一直怀疑巫师一族的源头出了什么问题。”他带着弗林斯向北方走过去,鞋底在草丛中发出沙沙地声响,石头后偶尔会有地精露出两个大而吓人的眼睛盯着他们,似乎随时等待着发动一场攻击。弗林斯随手放倒了一个想要奔过来的地精,又加快了速度,等待着巴拉克继续他的说话。

“半年之前,巫师一族的族长突然死亡。”巴拉克快速地说道,弗林斯似乎愣了一下,却也没有太多的表示,“紧接着在这半年中有三个巫师族的传人都相继去世。”看弗林斯仍然是茫然状态,巴拉克继续解释道,“巫师一族的寿命远比我们人类要长,对他们来说死亡是一件很缓慢的事情,在书籍的记载中一百年都不一定能迎来一次真正的死亡,在半年中我却目睹了四次。”

“负责人询问了博士,他告诉那人巫师一族有很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们的真相都在阿尔卡多神庙中,因此我接了这个委托,但是如果有人在暗处的话,我便必须比他们隐藏的更深,没有人会知道有人来过这里,在官方的所有记载中都不会存在。”

弗林斯示意自己了解,同时为巴拉克的谨慎吃惊,不过他很快就抓到了重点,“那么酬金想必也并不是之前你说的那样?我们说好的平分。”弗林斯摊了摊手,毫不犹豫地向巴拉克索要剩下部分的酬劳,巴拉克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思路竟然已经偏差到了几千英里之外,只好无奈地许诺回到大城市之后他会兑现这部分酬劳。

弗林斯这才肯继续听下去。“阿尔卡多神庙是巫师一族的根,甚至有人说他们和巫师们的生死息息相关。”巴拉克继续着他的演讲,“它记载着巫师的起源和历史,记载着他们力量的来源,巫师一族所有女人怀孕的时候都会被送往神庙,他们族人所有的子嗣都是在神庙诞生,巫师一族的力量神秘莫测,其中最强大的便是他们的预言能力。”巴拉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弗林斯的表情,“他们预言了整个世界未来的轨迹,也能预测到自己的死亡,当他们看到死亡之神降临的时候便会独自一个人回到神庙里,和他们的祖先团圆。”巴拉克的神色完全凝重了下来,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完剩下的话,“而现在,巫师的眼睛被蒙住了,他们在未来中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死亡。”

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消息,几千年的信仰蓦然崩塌,预言偏离了运行的轨迹,整个世界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成异样的形状,一切规则被无形的手掌肆意捏碎。

“听起来,我的一半酬金实在是高的令人发指。”弗林斯拍了拍巴拉克的肩膀,似乎对巫师的世界反而没有那么在意,“看在钱的面子上,”他强调道,“我就陪你走完这段路程吧。”

 

他们用了整整一个月才走到了神庙的所在地,在还剩下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将抵达神庙的时间拖延到了在太阳升起的一刻他们会抵达神庙。一个和人类历史一样漫长的种族所积累的力量将在他们面前冉冉展现,即使只是想象都可以感受到其中惊人的历史和埋藏的底蕴,太阳为他们带来几千年的文明,那将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巴拉克和弗林斯在这样的遐想中却慢慢沉默了下来,晚风吹起的灼热的余浪扑打在他们身上,他们在无声中等待着某个伟大时刻的来临。

蝉在夜里慢慢叫着,送别一个在旅程中度过的古老夏天,巴拉克和弗林斯慢悠悠地走着,享受着最后的这个夜晚,就好像即将抵达终点的旅人,在这一刻他们竟然不再着急,只是慢慢耗费着时间,一切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们只能用无声来表达期待。终于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最明亮的星斗,天边开始射出一道又一道白光,在太阳生气之前黑色的天空中描画纯白的笔迹,和他们一同期待着又一轮日出。

终于,太阳撕裂了万千云朵的拉扯,从东方破空而出,整个世界在顷刻间被照亮,而映在巴拉克和弗林斯眼前的便是他们几个月以来一直寻找的神庙——红日将第一缕光线映在神庙的顶端,但是巴拉克和弗林斯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那不是因为神庙的壮观或者震撼,而是——

在他们眼睛里唯一能看到的只剩下无边无尽的废墟。

 

阿尔卡多神庙只剩下一片废墟。花岗岩做的石柱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古老的雕刻被现代的刀剑划去了原有的样子,烟尘在阳光下肆意飞舞,又一层层覆盖在岩石上,屋顶被彻底地分成了四块,偶尔还能从残留的壁画上看见上面曾经画着的原始星空。

一切已不复存在。

突然之间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因为年月的累积而摔到了地面上,溅起巨大的灰尘,沉重的声响仿佛代表着历史和文明的古老神庙发出最后的求救,它们不甘心就这么被破坏殆尽,向着巴拉克和弗林斯请求最后的援助。

“我大概知道巫师们突然死亡的原因了。”巴拉克苦笑道,现在能看到的一切已经向他说明了这一点,但是他还不能确信神庙的坍塌和巫师死亡的因果关系,是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杀死巫师的同时知道他一定会来到这里而向他示威,还是有些人破坏了神庙进而破坏了某种历史的力量进而促使了巫师的死亡和预言的失效。最关键的是,这股力量究竟从哪里来,它们又要做些什么?

一时间纷涌而来的疑问占据了巴拉克所有的思绪,让他一时间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然而很快他的理智便重新占据了上风,在困难面前他从来都没有退缩过,只要那股力量仍在活动,便会有更多的线索,他便一定能得知真相。弗林斯在巴拉克沉默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向前走了到神庙附近,他俯下身去轻轻抹去了一块砖石上的尘土。在厚厚的灰尘之下砖石露出了原有的模样,是一个立在石头上的小人,向前方伸着手,在他的旁边是一只展翅待飞的雄鹰。  

那是皇室的象征。

“石碑是会说话的。”弗林斯突然说道,“既然巫师一族供奉了它这么久,它早已不单单是普通的石头或者壁画,哪怕被人破坏了,它也一定会尽最后的力量告诉我们什么,也许就是线索。”他将长发捋到了耳后,他明明长的柔美极了,却在日光下硬生生地刻出坚硬的痕迹,他又看了一眼巴拉克,“我要开始整理遗迹了,你要来帮忙吗?”

巴拉克给他的答复当然是肯定的,两个人便又开始工作,弗林斯偶尔倚在石壁上想着什么,紧接着便又下达了命令,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晚上,而他们的清理工作刚刚进行了一个开头。“看起来我们要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了。”弗林斯遗憾地说道,与此同时巴拉克已经支好了帐篷。在白天他们会清理遗迹,晚上则会进行文字的研究,很多巴拉克无法解读的文字弗林斯却略有耳闻,他们互相告诉对方自己所学的知识,然后不断融合,并且突破。

月亮在不慌不忙中又升起了二十一次。

就在弗林斯和巴拉克准备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悠远的马蹄声,仿佛渺不可闻,又仿佛直接炸裂在耳边,弗林斯和巴拉克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个时候来到阿尔卡多神庙的人注定不同寻常,在马车在两人身边停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是一辆漆黑的马车。车身、马身连着缰绳和马鞍都是完全的黑色,在月光下反射出光贵的光辉,在马车挺稳之后窗户的帘子被从里面掀开,慢慢地透出一个人影来,人影逐渐变成了现实,他们才看到马车里面的人。马车里的人五官英俊极了,仿佛许多没有见到阳光一般,面色却是前所未见的苍白。

 

他是冲着弗林斯来的。

弗林斯只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这件事,那人有着金色的眼睛,里面仿佛藏匿着浩瀚银河,而他现在正抬起头慢慢看着他,仿佛要将他吸引过去一般。马车上并没有马夫,但是马却知道行进的方向,漆黑的骏马仿佛深夜的鬼魅,在沉默中却又令人恐惧的威慑力。

在弗林斯有任何动作之前巴拉克已经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他将随身佩戴的重剑拔出了剑鞘,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优雅地向着马车里陌生的行人鞠了个躬,开口却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却也带着几分不确定。“保罗·马尔蒂尼?”

马车里的人似乎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照面便被认了出来,他不由得扬了扬眉,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仿佛从腐朽的棺材里硬生生被拉到人世间,总算有几分活着的味道,他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名字,随后他一直看着弗林斯的目光终于短暂地挪到了巴拉克的身上,他似乎意外极了,甚至还欠了欠身,“米夏·巴拉克先生。”他同样喊出了巴拉克的名字,这一次轮到巴拉克吃惊了,他有些窘迫地看了一眼弗林斯,后者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仍然盯着马尔蒂尼。

巴拉克的心落下去一半,他仍旧站在弗林斯和马尔蒂尼之间没有让步的打算,他向马尔蒂尼点头,就像一个王者对同样身份的人做出的敬意一般,他对马尔蒂尼的身份和他所代表的权利和荣誉致意,但是这并不会改变他们对立的身份。“如果我看到的历史没有错误的话,我记得您曾经允诺过绝不踏上这片土地。”巴拉克警惕地说道。

马尔蒂尼笑了笑,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当然。”他赞同了巴拉克的说法,“所以您看,我是坐着马车来的,我并没有在您的土地上留下任何脚印。”

巴拉克从来没想到有人能用这么优雅的神态说出近乎强词夺理的话,不过显然马尔蒂尼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并不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他很快说出了他的目的,“放心,我只是来寻求帮助的。”随后他的目光穿过了巴拉克抵达了弗林斯的肩膀上,就像那里有什么东西一般他慢慢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真诚的微笑,“托斯滕·弗林斯,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很荣幸,大人。”弗林斯僵硬地说道,如果他现在还看不出来马尔蒂尼是什么东西他也太失职了,“但是恐怕您搞错了一件事。”弗林斯看着巴拉克的后背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并不具备您寻找的能力。”

弗林斯和马尔蒂尼仿佛打起了哑谜,巴拉克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立场。马尔蒂尼却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您的力量正是我需要的。”他诚恳地看着弗林斯,以无比低的姿态发出了请求,“弗林斯先生,我会给予您任何想要的回报。”能让马尔蒂尼说出这样的话那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但是半年以来一直周游在世界边缘的巴拉克和弗林斯却只能面面相觑,他们并不清楚这个世界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样一位大人物竟会亲自找到他们。

“我很幸运地知道你们并没有参与到这场纷争中,准确说它实在是太无聊了。”马尔蒂尼主动解释起来他找到他们的缘由,“但是很不幸,我的一个朋友被卷入到了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里面,在我漫长的生命中并没有几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所以我希望他可以一直活下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血族的确可以永生。”弗林斯皱了皱眉,如果这件事情牵涉到马尔蒂尼的朋友的话,那么难度无疑多了几倍甚至几十倍。

“前提是没有被用自己的血炼制的十字架插在心脏的话。”马尔蒂尼从容地回答道,驾驶马车的骏马在黑夜中不安地挥动着蹄子,铁链牢牢地绑在他们的身上让它们看起来格外恐怖,当他们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的时候,那里竟是一片赤红的血色。马尔蒂尼却没有一丝不耐烦,就好像他一定会完成他的目的,弗林斯一定会帮助一般,他缓慢地解释着发生的一切。巴拉克和弗林斯都没有说话,在安静地夜里只剩下马尔蒂尼抑扬顿挫的字句,仿佛在吟诵者动听的叙事诗。

“您是在告诉我们杀死您的方法吗?”弗林斯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马尔蒂尼露出了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自豪的微笑,“它无法把我杀死。”

弗林斯发出懊恼的声音,这个声音似乎取悦了马尔蒂尼,他靠在打开的窗边,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邀请,“弗林斯先生,我需要您的诅咒,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直到您满意为止。”

还有什么比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血族的任何代价更有吸引力的呢?弗林斯向前走了一步顺手推了巴拉克的后背,露出了一个格外放松的笑容,同时感觉到巴拉克的脊背绷得更紧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他下了定论,“然后再讨论一下米夏·巴拉克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

巴拉克嘟囔了一声,还是接受了弗林斯的建议,但是在此同时他仍然强调关于弗林斯的秘密,“当然,我们还可以接着探讨诅咒的由来。”

 

马尔蒂尼的马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宽大。

当马尔蒂尼从马车上站起来为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红酒的时候视觉效果更加明显,与其说它是一节车厢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室,在马车的一角整齐地摆放着一个架书籍,旁边还有迷你的酒柜。在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棺材昭示着马车主人的身份,倒立的十字架被悬挂在车顶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装饰。

“这是一个咒语。”马尔蒂尼示意他们放松,自己将同样颜色的血浆倒入了酒杯中,“一个关于空间隐藏的咒语。”他像是在谈着第二天的天气,依然从容而优雅,一点儿也不像被逼到绝路的血族,“它来源于翡冷翠,我相信弗林斯先生一定听说过那些人。”

“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弗林斯不屑地说道,巴拉克敏锐地注意到马尔蒂尼用的是他们,而弗林斯却用的个,他们之间微妙的差异让巴拉克警觉起来。

弗林斯的用词让马尔蒂尼开心地喝了一口杯中的东西,血腥的气息立刻充斥了整个空间,“您说得对,那个老不死的家伙。”他重复了弗林斯的词汇,并没有纠缠下去,“我需要您为我的朋友施加一个诅咒,我并不是很了解你们古老而神秘的力量,但是我知道你们可以做到,让他就此沉睡。”

“也许是永远。”弗林斯毫不留情地说道。

“那也没关系,血族的时间经得起任何长度的等待。”马尔蒂尼并不将时间放在心上,“漫长的时间可以让血族自行修复身上的创伤,总有一天他会原原本本地站在我面前,只要假以日时的话。”

只要假以时日。

在马车中看不清马尔蒂尼的表情,但是他说出的字句却是那么轻柔,漫不经心地口吻带着巨大的时间间隔,那也是是恐怖到无法用数字去计量的时间,让人产生战栗,在磅礴的力量之前还有刻骨铭心的孤独。

弗林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车厢在疾驰中保持着绝对的平稳,马尔蒂尼将帘子合上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什么地方,也许是为了缓解紧张,巴拉克和弗林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马尔蒂尼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不对他们的身份发表任何见解。

一直到几分钟后。

“我们到了。”马尔蒂尼双手交叉地放在膝盖上,随着他的语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尔蒂尼俯身揭开了他们之间巨大的棺材,那里竟然躺着一个人!弗林斯一愣,突然明白过来这边是他诅咒的对象了。马尔蒂尼用目光向他表示了感谢,随后率先一个人跳下了马车。“米夏·巴拉克先生,脱离王座的王者,我想您不会介意和我出去走走。”

马尔蒂尼是要将空间留给弗林斯一个人了。巴拉克在弗林斯向他点头示意之后也跳下了马车,他对马尔蒂尼颇有兴趣,在此之前他只在王宫的图书馆里见过这个名字,他们身上的气息截然不同。巴拉克是一柄笔直的剑,至刚至强,马尔蒂尼则是浩瀚的大海,无声而优雅。太过漫长的时间已经消磨了马尔蒂尼身上所有的坚持,他变得什么都不在急切,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便连他的祈求似乎也只是顺便而已。

“关于弗林斯先生,您了解多少?”马尔蒂尼开口的时候却是关于弗林斯的。

巴拉克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在公会因为一个任务相识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平心而论它也没有过去多长时间,在他们相处的时候他只知道一个托斯滕·弗林斯的名字,他带着一个十分聪明的小鬼,和他并不太好的脾气,除此之外对于他的身份他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不过在弗林斯同马尔蒂尼的对话中巴拉克已经猜到了很多,就像他并没有告诉弗林斯他真正的身份,弗林斯也隐瞒了他的来历。

“您想说他来自巫师一族?”巴拉克笃定地将猜测说了出来,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一样。

“在血族的语言里,我们将它称之为‘眼睛’。”马尔蒂尼将巴拉克引到了一条幽静的小路上,惨白的月光下鲜花丛生,冰冷而动人。“他们总能为我们带来一些关于未来的预言,无论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可以看到未来的变化,这种力量会让我们逃脱一些错误的惩罚或者必死的命运。”

巴拉克自然不用马尔蒂尼为他讲述巫师一族的由来,自从一族诞生开始他们便和巫师息息相关,他们的历史里永远有巫师的浓重的一笔,他们总在一起战斗或者共同死亡,他同样知道巫师一族伟大的力量,和极其神秘的预言之力。马尔蒂尼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弗林斯是巫师中的异类,他天生便具有‘诅咒’的力量,但是与此相对,他并没有集成到任何‘预言’的力量。您能明白这其中的分别吗。”

巴拉克点点头,这便是哪怕他怀疑过弗林斯的身份却也当真从未感受到预言之力的原因。“可能的未来和既定的事实。”巴拉克回应着马尔蒂尼的话,却不由得笑了出来,“托斯滕的力量不在将来,而在现在,这可相当符合他的脾气。”

“但是异类的降临总伴随着必然降临的动荡,在我有记忆以来,没有任何异数能逃脱这个法则,他们或推翻腐朽,或带来灾祸,从没有一人能够平静走完他的生命。”马尔蒂尼认真地看着巴拉克,偶尔露出一个带一点沧桑的笑容。“如果您在意他的话,请务必小心,我看不见未来,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的话还是可以听听的。”他这么说的时候疏离感仿佛顷刻间消失无踪,但是很快随着笑容的消失马尔蒂尼周身由岁月铺成的孤独又肆意弥漫。“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破坏我们的眼睛,很慢很慢,在我们都没有察觉的时候,眼睛一只一只的闭上了,光芒消失了,到最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到了那一刻,才是人类的永夜。”

巴拉克一凛,马尔蒂尼的话明明只是推测说出来的时候却又无比真实,他仿佛真的看到了世界末日之时的人间炼狱,白骨累累,天地不复。马尔蒂尼慢慢停下了脚步,巴拉克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路的尽头,马尔蒂尼随手从篱笆上摘下一截玫瑰递给了巴拉克,艳丽的颜色仿佛吸足了人类的鲜血,“命运会把人们逼入绝境,但是那永远不是最后。”马尔蒂尼冲巴拉克鞠了个躬,似乎对他的行为表示感谢,仅仅只是瞬间他便再一次消失无踪,巴拉克猛然跑回到了他们来的地方,马车仍然停留在那里,巴拉克松了一口气爬上了车子,弗林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棺材仍然维持着打开的形态,但是躺着的人却早已消失。

“完成了?”巴拉克随手把剑扔到马车的一角,将马尔蒂尼送给他的玫瑰插到了弗林斯胸前的口袋里,弗林斯无神地靠在座位上休息了一会儿,又掏出那朵玫瑰放到了棺材中央,玫瑰在掉进棺材的一瞬花瓣瞬间枯萎,枯红色的脉络卷起褶皱散落在棺材里。

“恩。”弗林斯揉了一把脸,“马尔蒂尼把棺材里的人带走了。”随后他睁着眼睛,似乎在回味整个过程,脸上呈现一种惊奇的表情,“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诅咒还能这么用。”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用一种不怀好意地表情看着巴拉克,“亲爱的巴拉克先生,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了?”

巴拉克无辜地坐到了弗林斯的对面,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可是平等的,“托斯滕·弗林斯,巫师一族的诅咒者,难道你不想告诉我什么吗?”

弗林斯皱了皱眉,看巴拉克的眼神又多了一点不屑,两个人便在马车中无声地对视着,丝毫不退,最后还是弗林斯提用一句话颠覆了巴拉克对巫师一族所有的印象,“出去打一架,输的人道歉。”

“还是算了。”巴拉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拒绝了弗林斯的提议,于是弗林斯的眼神更鄙视了,唯一值得庆幸地大概就是巴拉克对弗林斯的眼神已经彻底免疫了,要是真打架弗林斯绝对打不过巴拉克,但是巴拉克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于是他只好重新介绍了下自己,“其实我并没有说谎,冒险者十分确切的描述了我的身份。”

“暂时性的。”弗林斯立刻反驳道,“还有永久性的王者。”弗林斯就莫名叹了口气,“我怎么永远也绕不开你们这帮子贵族。”

“这叫命中注定。”巴拉克毫不犹豫地说道,又对着弗林斯眨了眨眼睛,“我还可以帮你隐瞒你不会预言的真相。”

“滚。”弗林斯差一点踢到了棺材板,最后一刻猛然反应过来一般将脚撤了回来——马尔蒂尼用来安葬自己朋友的棺材注定不是什么可以轻易踢破的木材,“哪个【】说老子不会预言的!”

巴拉克默然地想了一会儿,为了弗林斯的人身安全决定还是隐瞒这句话是马尔蒂尼说的真相,“好吧无所不能的巫师大人,您现在能告诉我我们这是在哪吗?”

弗林斯的怒气立刻就消了一半,他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离开过马车,马尔蒂尼的消失就像他来时那样突然,无声无息,他们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巴拉克回马车之前在四周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标记地点的东西,并且四周诡异的安静着。巴拉克从向前取出来一个奇怪的挂饰,上面有指针歪歪扭扭地晃动着,在四周认不清的符号之间旋转着,“我感受不到元素的流动。”巴拉克盯了一会儿指针,又扔到了怀里,“我觉得我们也许被困到了某个特定的空间。”

弗林斯点点头,默认了巴拉克的猜测,巴拉克突然之间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事情,更加诧异地看着弗林斯,“你该不会连元素也感知不到。”下一刻被掀开的棺材盖就冲着巴拉克飞过来了,巴拉克在最后时刻敏捷地躲开了,他大概明白了厄齐尔一路上都要跟着弗林斯的原因。

——作为一个巫师,弗林斯真的什么都不会。

“说起来,那个小鬼被你扔哪去了?”巴拉克拉着弗林斯重新下了马车,他重新沿着马尔蒂尼带他走的小路到了尽头——他相信马尔蒂尼做的每一件事都必定有其含义——然后惊讶地发现,仿佛世界到了绝处一般他竟然无法再向前走任何一步,刚刚还在肆意绽放的玫瑰在顷刻之间已经全部枯萎,没有了生命的花园仿佛死寂的尽头一般透出渗人的寒意。

“爱去哪去哪。”弗林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反正他早晚都要走的,我管他死活干什么。”

巴拉克发誓他还没见过这么口是心非的人,不由微笑了起来,“早晚要走?”弗林斯瞪了他一眼,随手从草丛里拔了跟草在嘴里嚼着,“我捡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梅苏特绝对不是什么一般人。”他抬起头看着月亮,月光倾泻在他的眼睛里,亮而悲伤,“他不可能跟我一辈子,他的天地比我要大得多。”随后他又懊恼地叫了一声,“所以该滚哪滚哪去,只要别来烦我就行。”

收养的时候就知道?巴拉克眼睛一暗,还是问了出来,“梅苏特真的是人类吗?”

“他是不是人类和你有什么关系?”弗林斯立刻又换了个表情,眼睛眯起来的时候有一点危险的味道,更是像护着某个秘密的人一般挥挥手示意巴拉克走远点,“你不是要出去吗?只要大人您闭嘴,我会想出来出去的法子的。”

还有什么人能比弗林斯更加反复无常?巴拉克默默闭上了嘴,看着弗林斯一个人站在小院的尽头发呆,夜里的凉意慢慢涌了上来,几乎要把弗林斯淹没。巴拉克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提议,“不如你联系一下你家的小家伙?”我觉得他真的挺靠谱的,后半句被巴拉克咽在了嘴里。

“伟大的米夏·巴拉克先生,伟大的王,您别告诉我您真的出不去这个鬼地方。”弗林斯的笑容里有一点危险的含义,巴拉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这是马尔蒂尼送给我的。”弗林斯强调着空间的归属,“即使你帮了我很多忙我也不会让给你。”

“我并不需要……”巴拉克只好认命的低下头,“我怀疑马尔蒂尼给我的那朵玫瑰便是这里的钥匙,他留了整个空间给你,把钥匙给了我。”

“很好。”弗林斯几乎是笑了出来,冲着巴拉克勾了勾手指,“为了方便我拿钥匙以后就跟着我走吧。”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补充了一句,“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又有什么区别。巴拉克耸了耸肩,刚打算反驳弗林斯的说法却突然被另外的声音打断了——便是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进入,然而仅仅只是瞬间巴拉克握紧的手腕又放松了下来,站在他背后的正是他们刚刚才谈论的那个孩子——梅苏特·厄齐尔,他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儿声音。

巴拉克不知道他是如何到这里的,但是这一次巴拉克笃定他绝对不是人类了。“小鬼。”巴拉克没有任何恶意地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下次出现之前先打声招呼,否则我恐怕会伤了你。”

厄齐尔听话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睛仍然大大地睁着仿佛若有所思,随后他又跳过去拉了一下弗林斯的衣角,“贝尼让我来找你。”

“……那个暴力狂又怎么了?”弗林斯扶了一下额头,他好不容易在甩开这两个跟屁虫,没想到紧接着便又被跟上了。

厄齐尔并没有在意弗林斯对赫韦德斯的称呼,要知道在弗林斯发火的时候他听到过更过分的名字,然而这也不妨碍赫韦德斯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君士坦丁堡的人类对血族发动了攻击,有个名叫马尔蒂尼的血族在朋友死后抱着朋友的尸体消失了,贝尼说他很有可能来找你,让我告诉你起码敲诈出我们之后三十年的伙食费再帮他干活。”

……

其实他们之间有预言能力的是那个叫赫韦德斯的家伙吧。弗林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很显然,你说晚了。”弗林斯毫不犹豫地指责着厄齐尔的话,“那个无所不知地贝尼怎么没让你早点来呢?”

厄齐尔的神色却突然变得担忧起来——这可是在一早晨起来发现弗林斯离家出走之后都没有过的颜色,他看了一眼巴拉克,还是说了出来,“国王派人把他带走了,贝尼和他们打了一架,受了伤,我到最后才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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