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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厄-0830-04

作者终于滚回来了,然后发现家里暖气坏了,于是作者决定接着周游世界【

发一下有妹子私信说想看的木耳大结局

大家新年快乐=v=

顺便卖个萌,有没有人想我\(^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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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厄齐尔走上台阶的时候才发现门前的黑衣少年并不是他认识的托马斯·穆勒,少年看起来比之前他遇见的穆勒要小上不少,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有一点稚嫩的痕迹,但是当少年看着厄齐尔笑起来的时候却依然是熟悉的样子,他热情似火,拥有永远也耗不完的精神。

“欢迎来到我的故乡。”穆勒张开双臂给了厄齐尔一个拥抱,他自信地笑着,依然神采飞扬。

“原来我梦里的人真的是你。”厄齐尔站在穆勒身边,看了看他身后的门,又转过身看着穆勒,他看起来并不慌张,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记得我做过这个梦,但是后来我忘记了,我们现在在哪?”

“在我的梦里。”穆勒吐了吐舌头,就像是主人在向客人介绍自己的家,“或者说,是一段记忆。”穆勒歪了歪头,拉着厄齐尔的手指向了门,他看向大门的时候眼神充满了渴望,那是永远无法熄灭的火焰。“冒险就要到终点了,我怕你忘了,所以来提醒你我们的约定,我们在八年前就已经定下的约定。”

厄齐尔有点迷茫,他只记得悬崖和雪山,记得从门里走来的黑衣少年,对了,他是要来做交易的,他们约定了一点事情,他要来这里找他,可是他忘记了,他迷了路,他只能坐在小镇屋顶的上方一日一日地看着风雪,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明白,他只是在等待少年的来临,和他们即将完成的约定。

终有一日,路会走到尽头。

“那个时候我还有点事。”穆勒并没有多少歉意,“让你等了那么长时间,不过现在开始,我们可以完成这笔交易了,我只有你这一点的记忆,现在还给你。”穆勒将两个拇指放在厄齐尔的额头,十指长开做了一个飞翔的手势,紧接着突然有东西出现厄齐尔的脑海里,他的意识不住地向后坠落,那些纷涌的片段快速地袭击着他,他在意识消失前无措地望着穆勒的方向,他伸出手想让穆勒拉住他,可是穆勒并没有在看他,在厄齐尔模糊的视线中看见穆勒的背后突然舒展开巨大的骨架,仿若双翼。

厄齐尔在意识即将完全失去的最后关头突然醒了过来,周围的风垫在了他的身下将他拖起,他的力量再一次回归了体内,即使是在一段记忆中他依然拥有掌控一切的力量,穆勒已经坐在了门前,他的背后伸展着骨骼,一半身体被鳞片覆盖,却格外英俊。他用一种优雅而舒适的姿态倚在大门上,毫不意外地看着风将厄齐尔重新放在他身前。“想起来了吗?”穆勒对着厄齐尔伸出了手,邀请他坐在了身边。

厄齐尔却突然叹了口气,“原来那条龙是你。”

原来他并不是要找什么东西,他只是在等一个人。

“当然是我。”穆勒微微笑着,他将一片刚刚拔下的龙鳞递给厄齐尔,“八年前我潜入了你的意识,但是那时候你整个人都被混沌浸没,我试图唤醒你,可是失败了,我看见了你,你什么都不记得,只想复活一个人。于是我只好创造了一个空间,在你的梦里和你完成了交易。”

龙是可以随意潜入人类的意识中的,这是他们的天赋,就像杰出的人类也可以关闭自己的意识,拒绝他们的潜入。

“你真的能复活他吗?”厄齐尔突然问道,他看着穆勒,说话的时候却不像是一个问句,他只是再最后确认这一点。

“可以,你把他的身体保存的非常好。”穆勒仍然带着微笑,“你帮我打开门,我帮你复活他,这就是我们的交易。”

“那么交易继续。”厄齐尔的声音依然很轻,但是没有一点儿疑问,他早就知道,他终有一天会来到悬崖之上,和黑衣少年完成这笔交易,无论他是谁,又或者是为了什么。

“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打开这扇门吗?”穆勒突然问道,他的笑容有一点危险,又含着一点儿桀骜,厄齐尔无法忽视那个时候他的双眸里燃烧的东西,可是厄齐尔也没有问。

“怎么样都行,我只想他活着。”这便是厄齐尔的答复了,穆勒的双翼突然间开始震动,厄齐尔身后的阶梯变成了坠落的悬崖,坍塌的石块向着无尽深渊堕落,他们所在的地方变成了孤岛,四周浮着茫茫的白雾,连穆勒身后的铁门也即将隐没在白雾之中。厄齐尔抓住了穆勒,他们脚下最后的土地也彻底瓦解。

 

“梅苏特,醒醒,梅苏特!”厄齐尔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的眼睛沉极了,他费力地想要睁开然而无济于事,他感受到有人在拍着他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又有水被喂到了他的嘴里,他躺了一会儿,才觉得力量重新回到了体内。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施魏因施泰格关心的面孔,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稍微一扭头就看到了穆勒正被其他人包围着,显然也是刚醒,可是穆勒正看着他,在两个人目光交汇的时候穆勒给了做了一个鬼脸,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在那个瞬间,厄齐尔突然觉得穆勒身后也有巨大的羽翼和半身的鳞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是一条真正的龙了。

厄齐尔知道,交易已经开始了,无论中间发生什么交易终究要进行下去,他想起来了那个愉快地唱着歌谣的血族,歌谣中那场末世的浩劫,关于花朵和凋落,关于时间和谎言。

在他看见穆勒的那个瞬间他就知道血族的话意味着什么了。

“结果你们两个是最后醒的。”波多尔斯基正吃着面包,伸手递给了穆勒一条,“托马斯,你越来越不行了。”

“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那个梦实在是太美了,我都不愿意醒来。”穆勒笑嘻嘻地说着,伸手把面包吃完了,“我们现在到哪了?出了那个可恶的地方了吗?”

“看起来是的。”波多尔斯基指了指天空,天空看起来是那么正常,一瞬间让穆勒以为他们还停留在不断重复的时空里,不过他马上发快自己已经饿得快要死掉了,食欲让他宁愿相信他已经恢复了正常,队员们都在大口吃着东西,有限的食物并不够所有人大快朵颐,厄齐尔和德拉克斯勒放弃了进食,厄齐尔看起来并不需要什么食物,而德拉克斯勒也只是随便吃了一口就宣称自己已经饱了。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像人类。”穆勒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将厄齐尔的那份也吃掉了。说得好像你是人类一样。厄齐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简直不知道面前这个托马斯·穆勒是如何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的——在意识到穆勒究竟是什么东西之后厄齐尔第一次觉得他简直有绝佳的演戏天赋。

 

将全部食物分完后大家显然都恢复了不少,再往前走的时候却也没人掉以轻心,当他们再一次看到一个完全一样的木屋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不断重复的空间中,还好,这个木屋的石柱上并没有刻着托马斯·穆勒。

然而当穆勒又拖了一只雪狼进屋的时候厄齐尔对天发誓他看到屋里至少一半人的脸都青了,随后穆勒突然狂笑了起来,宣称为了轰动效果他甚至跑到了几公里之外才遇到一匹狼,意料之中,穆勒收到了无数拳头和抗议,然后在笑声中他们将这匹狼下了锅。

这时候距离终点只剩下十天的距离,未来已可预期。就像是终点的诱惑,队伍的速度提高了不少,甚至有人开始提到龙是否会和传说中一样拥有无数宝藏,不过毕竟龙只是一个虚无的流言,更多的人还是想知道在世界的尽头会有什么,而巫师一族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究竟又是什么。

一路上连他们预想中会有的各种怪物也没有出现过,无论是地精、哥布林还是成群结队的猎豹,看起来巫师已经将这一代地底的东西清理地差不多,唯一一个有威胁的便是那个恼人的吸血鬼,夜里他总是出现在队伍不近不远的距离,而一旦有人想要靠近他便会立刻离开。

看起来就像是在监视着什么。

施魏因施泰格白天的时候差点想要组织人手去掀了他的棺材,不过还是算了,在距离终点这么近的位置上他们没有必要浪费一天时间,更何况他们中也没有什么值得被监视的,只是夜晚执勤的轮换变得频繁起来,施魏因施泰格必须确定每个人都不会在守夜时睡去。

“他是来找你的。”在又一次轮到穆勒守夜的时候厄齐尔也主动留了下来,他们依旧坐在房顶上,并且分享着一份宵夜。在只有厄齐尔的时候穆勒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力量了,他只是打了个响指那个突然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兔子就被烤熟了,之后厄齐尔颇有默契地直接让兔肉飞了上来,掰了一半分给穆勒。

“管他呢。”穆勒看起来毫不在意,“他想要杀我,可是早就晚了。”他看着厄齐尔,眼睛真诚如昔,“你不会让我死的。”

厄齐尔点点头,确认了这一点。

“这可真让我伤心,两位先生,在你们大快朵颐的时候是否能将剩下的血分给我这个可怜的血族呢?”仿佛是应着穆勒的话,那名血族出现在了树梢上,他依然坐在那里,闲适而自然。

穆勒和厄齐尔也知道这个血族只是在开玩笑,他们继续吃着手里的食物,并没有回话,厄齐尔想了想,甚至还将自己手中的食物又拆了一半,送到了血族的手里。血族拿着看着手里的兔肉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今夜出现的地方距离他们比以往都近,在金色的月光下能够看到他苍白的面孔和极度俊美的长相。

“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和你的监护人一点儿都不一样。”血族半真半假地说道,也没有觉得无聊,他仍然靠在树上,双手怀抱看着月亮,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今天就是第十三个木屋了。”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穆勒,又看着厄齐尔,“梅苏特,和你做了交易的真的是他吗?”

厄齐尔愣了一下,他一直以为他们的交易只有对方知道,不过得到了答案的血族很快笑了起来,“别这么惊讶,我随便猜的,我只是路过的时候闻到了鲜血的气息,便来看看新鲜的祭品诞生,您知道,我们总是抵制不了血的诱惑。”他看着月光,有些忧心忡忡,不过他又摇了摇头,眼睛里浮起了一层薄薄的蓝光,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厄齐尔,又看着穆勒,“我偷来了翡冷翠祭司的力量,依然看不到你们的终局。”他吃吃地笑着,却浮上心满意足的表情,“不过您放心,无论是生灵涂炭还是手足相残,我都不会做任何事情的。”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躺在树上似乎是睡着了,穆勒和厄齐尔见状也不再理他,一直到月亮挂到中天他们即将要换班的时候血族才突然睁开了眼睛——在夜晚血族从来不用睡觉。

“梅苏特。”血族喊着厄齐尔的名字,“看在我和你的监护人认识了三百年二十五年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眼睛能看见死亡。”他用一种古旧的、带着神秘色彩的强调说着,充满着迷惑的色彩,“我之所以跟上你,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你们队里除你们外所有人都将死于明天。”随后血族又唱起了熟悉的小调,“不过谁知道呢,未来随时都会改变。”

死于明天。

厄齐尔一凛,战栗的感觉密密麻麻地爬上了他的脊背,他吃惊地看着穆勒,然而穆勒仍然是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而当他猛然扭过头去的时候,那只吸血鬼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有风吹过树林发出飒飒的声音,像是恶鬼在午夜的啼哭,他看见黑色的鸟从他们头上掠过,消失在了树林中。

死亡如影随形。

 

厄齐尔突然站了起来,他看起来还有些不安,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人打断了他,下面一班的人已经站到了门外,整个队伍中的人都习惯了他们不知寒冷地坐在房顶上,这时候正在门外喊他们睡觉,穆勒就将厄齐尔一同拉到了下面。两个人找了墙角的空地去睡,朦朦胧胧中吸血鬼的话一直在厄齐尔的脑海中重复着,什么枯萎的玫瑰命定的死亡,深深的不安笼罩了厄齐尔,他推了推穆勒,想要两个人偷偷跑走,但是穆勒哪怕在梦中依然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嘴边正挂着甜蜜的笑。

厄齐尔叹了口气,也不再睡觉,坐在木屋里一直捱到了天明。

当所有人都起来的时候厄齐尔还是忍不住向施魏因施泰格转达了血族的预言,“他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死亡。”厄齐尔看起来有些害怕,“我认为我们应该停止前进。”

最后的一段路就由我和托马斯两个人完成,他在心里慢慢说道。

立刻就有人嚷嚷为什么我们要相信一个吸血鬼,然而施魏因施泰格面色却沉重了下去,他似乎极其在意那个血族说的东西,“卢卡斯,看起来它真的存在。”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喊出了波多尔斯基的名字,“我们距离终点恐怕只有半天的时间,我想我有必要告知大家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都看着波多尔斯基,等待着他的发言,这个时候连波多尔斯基都笑不出来了。“我感受到了不安定的因素,它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它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酝酿,它关系到帝国的命运。”波多尔斯基沉吟着,在寻找着他的开场白,施魏因施泰格向他点了点头,这让他下决心将一切和盘托出,“这是我的族长告诉我的内容,而我作为他唯一的继承者将要寻找不安的源泉,于是我来到了这里,寻找真相。”

“怪不得你的包裹里有那么多好东西。”穆勒听完后不由得咋舌,“你的族长是将全族的宝物都塞进去了吗?”

穆勒立刻被施魏因施泰格踢了一下屁股,他嗷呜一声捂着屁股蹦了起来,并开始就队长的双标问题进行辩论,很可惜他的所有辩词都被施魏因施泰格无视了,施魏因施泰格接着波多尔斯基的话继续说道,“我们便是为此而来,我无惧死亡和牺牲,并且我相信,如果我们注定要死在这里,那么应该更有价值一点。”说完他反而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得知死亡消息后的紧张,“如果在座的各位,或者说我,以我们的能力都无法抗衡这场浩劫的话,我想象不到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施魏因施泰格的神情十分镇定,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汇聚风云,依稀便是云端之上的王者,他的眼前有千军万马,而他从不退缩。“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亲眼目睹究竟会发生什么,我就是为此而来。当然这是我个人意愿,我不会要求队伍里任何一个人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需要走的可以现在都走了。”

一时静默,施魏因施泰格安静地等待着,然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他们本来就是生死线上滚来的人,听着英雄的诗篇长大,注定的危险同时也意味着注定的荣耀。

“说不定是我要找的人。”一直沉默的德拉克斯勒突然开口,他的心砰砰地跳着,似乎已经知道有什么东西马上要发生,他的预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他离那个人那么近。“在我们那里,我们称他为‘死神’,在我被藤蔓缠上之前只看到了冲天的火焰,死神站在火焰中央,他一个人毁灭了我的整个村落,植物穿透了房屋和家具,穿透了所有人的身体。”德拉克斯勒自嘲得笑了笑,他看起来是那么稚嫩,笑容里却有不符合他年纪的沧桑,他语气很轻,但是态度十分强硬,“也许你们无法相信,但我已经活了四百多年了,我的时间在身体里冻结,我在找他,他死或者我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

四百年前,施魏因施泰格愣了一下,这个年份被频繁地提起,好像所有的事情都由它而始,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关联,德拉克斯勒说完后再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用沉默支持着施魏因施泰格的决定。施魏因施泰格笑了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坚硬如铁,“很好,那么我们暂时达成一致了。”他率先拿起了手边的剑,昂首走了出去,厄齐尔的心放了一半,看着穆勒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去,无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他都只能面对。

 

雪慢慢停下来的时候路也到了尽头。

先是两边的树林变得越来越稀,到后来干脆消失了,两边只剩下无涯的白雪,偶尔有动物从雪上跑过,快得看不清楚,植物低低地贴在地面上躲避严寒,视野在此时变得开阔,视线可及的范围里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他们的侧面是一片广阔的断崖,只有正前方隐约还有通道,却被重重的烟雾遮蔽了看不见尽头。

十一人继续向前走着,穆勒看起来开心极了,笑容已经渗在了脸上每一寸皮肤,而厄齐尔则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他又成了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一切恍如回到了梦中,他不断重复这样的场景,他即将走过去,走上台阶,看见悬崖之上的雪山,然后看见大门之前的黑衣少年,在八年前的梦里黑衣少年就已经为他呈现了这一切,就像命中注定,他终有一天会回到这里,真真切切地走一遍梦里的路。

只是这个时候,黑衣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而他正走在自己身边,一切微妙的重合着又再也不同。穆勒发现了厄齐尔不在状态,跑过来拉过了他一起走在了最前面,他冲着厄齐尔眨了眨眼,又快活地说道,“我们的交易就要开始了。”

“是开始也是结束。”厄齐尔侧过头看着穆勒,雪后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一切再次温柔了起来,他像是即将消失在阳光中的精灵,眼睛中只剩下逐渐显现的长阶。他毫不犹豫地走上了阶梯,穆勒比他快着三级,又总是回过头来等他。

缠绕了他八年的梦终究要结束了。

那个时候厄齐尔甚至有释然的感觉,他似乎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他被穆勒的情绪感染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然而在整个队伍中,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前方是什么,又只有穆勒一个人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阶梯到了尽头,云雾散去,黑色的铁门慢慢浮现,如同厄齐尔梦里的一样,铁门牢牢地闭着,只是这个时候厄齐尔明确地知道铁门无法打开,穆勒也不可能从门的那头过来。厄齐尔继续向前走着,他已经清楚地想起来了在梦里和穆勒做的交易,只有他才能够打开这扇门,这并不费什么力气,只需要一个魔法、一个阵法、和一道口令,厄齐尔可以轻松地完成他们。

铁门比厄齐尔梦里的还要大,在门前厄齐尔只是一个渺小的生物,而铁门直入云端,看不到尽头。随着厄齐尔不断向前,云雾从他的脚下浮起,又彻底散去,厄齐尔惊讶地发现铁门前却早已站了一个男人,不是厄齐尔梦中的黑衣少年,男人有着一头漂亮的长发,金色的长发披在脑后被雪和光照的发亮,他长得一张太过好看的脸,却是厄齐尔熟悉的样子。

托斯滕·弗林斯。

 

“托斯滕!”厄齐尔惊讶地看着弗林斯,他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上他,他差一点就想扑到他的怀里,在最后的时刻却止住了脚步,弗林斯看起来并不是和他叙旧的,甚至还有点冷淡,他感受得到弗林斯周围汇聚了前所未见的大量元素,似乎一触即发。不过在厄齐尔停步的瞬间弗林斯已经将他拉了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随后弗林斯很快放开了厄齐尔,“梅苏特,你是来开门的对吗?”

厄齐尔点了点头,他转过头看着穆勒,穆勒也已经上了台阶,正站在一旁看着弗林斯和厄齐尔的拥抱,他双手放在斗篷中,有一点无所谓的感觉。“我和托马斯完成了一笔交易,我将为他打开这扇门。”

“那你知道这扇门是谁关上的吗?”弗林斯认真地看着厄齐尔,他还有一点不适应,在他的记忆里厄齐尔一直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感知到危险的时候会本能地藏在他的身后,而不是现在面前的青年,拥有掌控一切的力量,已经开始被他的同伴依赖。

厄齐尔摇了摇头,弗林斯便笑了起来,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又向后退了一步,“是我。”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讽刺,“那个时候为了关上这扇门,贝尼死了,你也死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站在这里要打开它。”

厄齐尔想要解释什么,就像他并不愿意看到弗林斯用讽刺地目光看着他,这让他交易即将成功的喜悦都消失了一半。其他人也已经到了,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弗林斯转过身,无言地看着漆黑的门,门似乎永远也不会开启,但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梅苏特,是不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门后有什么?”弗林斯转过身来看着穆勒,穆勒只是冲着弗林斯笑,灿烂而无害。

“门后是托马斯的故乡。”厄齐尔想了想,只是这么回答道,他的声音立刻就要被风声淹没,“他在这个世界流浪了四百年,他的血脉无时无刻不在呼唤他的回归。”

弗林斯这才发现竟然也有他没有预料到的地方,他诧异地看着穆勒,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笑了出来,“我竟然没有察觉到。”

“这不能怪你。”穆勒的声音突然插了过来,他一直站在旁边,仿佛这些事情都和他无关,但是他又体贴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知道如果我的身份被你们发现了你们一定会杀了我,所以在一开始我就隐藏了自己,在梦中的那场交易之后,我让梅苏特忘记了交易,在散布了这里有龙的消息后也让我自己忘记了这个事实,我知道我终有一天我会回到这个地方,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是真正的我自己。”

在他说完的瞬间他的后背突然被火焰撕裂,从他并不瘦弱的身体里涌出密集的骨架,骨架在空中舒展不断向天边延伸,成为巨大而骇人的双翼,遮蔽了整个空间,哪怕是微微扇动的时候都能涌起狂风巨浪,火焰从他的脊背进入他的身体,流窜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要将他焚烧,然而肌肉被灼烧的地方很快长出逆生的鳞片,成为周身最坚硬的铠甲,他的脸上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在他呼吸的时候有有微小的火星,猛烈地火焰围绕在他的四周,他在下一刻已经腾空而起,龙翼拍打空气产生的力量几乎要将所有人掀翻,他笑吟吟地坐在了铁门之上,“梅苏特,”他喊着厄齐尔的名字,“叙完旧我们就开始吧。”

“托马斯?”波多尔斯基喊着穆勒,一时之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可是眼前的景象已经告诉他赤裸裸的事实,他认识了很多年,很多很多年,他最好的同伴,托马斯·穆勒,是一只地地道道的龙。

 可是弗林斯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穆勒,他只是看着厄齐尔,“四百年前,巫师打开了通向了异世界的门,借住门后的力量妄图毁灭这个世界,其实世界的死活都和我毫无干系,只是为了这个世界,贝尼死了,为了贝尼,你也死了,我诅咒了自己,变成了这幅不生不死的模样。”弗林斯缓缓说道,四百年的影像跌宕而来,他还记得那天临别时的景象,可是在一瞬之间就已经过去了四百年,弗林斯将那些东西驱赶出自己脑海,他随手将头发捋在了而后,给了厄齐尔最后一个长辈的笑容,“你都已经不记得了。”

然后他周围的元素开始疯狂地运转着,无数物质在顷刻间诞生又随即湮没,存在和毁灭在一瞬间完成了交替,已经被历史遗忘的力量再一次展现在人类面前,他说,“梅苏特·厄齐尔,我们开战吧。”

 

托斯滕·弗林斯和梅苏特·厄齐尔之间的战斗是不讲任何道理的。一个是封印完全解开的末代巫师,一个是由世世代代的巫师创造出来的怪物,弗林斯可以让任意元素和物质自由转变,而倾尽全力的厄齐尔可以操控天地间所有的生物与非生物。他们周围的元素呈现极其混乱的姿态,自然的一切规律在这里都变成了笑话,火可以熄灭寒冰亦可以冻结时间,弗林斯可以让一切成为致命的武器,而厄齐尔又可以操作弗林斯制作的武器。他们毁灭着周围的一切,又不断创造着新的世界。

即使是托马斯·穆勒都不由地吃了一惊,他悬浮在半空之上观察着这场战斗,两个人之间的战斗没有任何人可以插足,一个是末时代疯狂的终结曲,一个是新世纪孤独的先行者。四百年前,他们曾经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而即使是这样的战斗力,他们也不得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发现,他们从史书上从诗篇中读出来的都太过肤浅,四百年前发生的一切比他们所有极限的想象都更加触目惊心。

那一瞬间,在穆勒的双翼之下,那黑洞洞的铁门成为了死亡的代名词。

    在弗林斯和厄齐尔的战场上只剩下疯狂而紊乱的元素,从来没有人想过战斗还可以这么进行,用这种极其强硬而又蛮不讲理的方式,而两人也不得不尽全力,稍有偏差便是彻底的湮灭,万劫不复,哪怕他们并没有想伤害对方的意愿,在对方蛮横的力量中也无法手下留情。无休无止,他们战场越来越大,台阶上所有的空间都被他们占据,其他人不得不向后退着,火焰和寒冰不断地交替诞生,又立刻被彻底毁灭。

施魏因施泰格命令其他人后退的时候德拉克斯勒仿佛被吸去了魂魄,他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交织的战场,施魏因施泰格拖了他两次他都没有动,只是嘴里喃喃着什么,施魏因施泰格只好直接将他拖走,在拥挤的过程中他终于听清了德拉克斯勒口中的字句。

“死神。”

在四百年前的那一天,将时间完全冻结在族人身体里,毁灭了整个沙尔克的死神,如今降临。

 

重刃刺穿骨骼的时候穆勒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正在争斗的两个人中,没有想到有人绕到了他的后方,并且到达在他以为绝对不可能的高度,重刃裹挟着从天空坠下的力量直直刺进了龙翼的骨骼中,那份力量带着史无前例的磅礴直接将穆勒摔到了地上。庞大的双翼将四周的雪溅起,在地上砸了一个将近两米的坑。

穆勒想要挣扎的时候重刃已经递到了他的脖子前,而他的双翼想要再次扇动的时候重刃又往他的脖子前伸了一点,立刻便有鲜血涌出,穆勒调动着召唤火焰的力量,然而男人只是离他更近了一点,他的手稳稳地拿着重剑,“什么都不要动,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男人看着他的时候穆勒就知道他绝对不是玩笑,面前的男人有这个实力,他在空间里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一点,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不可能掩饰重剑出鞘那一刻的无限锋芒,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男人便笑了起来,“我可不希望这世界唯二出现的两只龙都是我杀死的。”

穆勒终于确信这个被称为米夏的男人当真是德意志历史上伟大的屠龙者,米夏·巴拉克,他好整以暇地笑了起来,将一口残血吐出了胸腔——从高空坠落的冲击力被他一个人承担了,他抬头望着巴拉克刚刚出现的地方,“你竟然把你们的空间停在了半空。”穆勒夸张地喊道,又大声嚷嚷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刚才不算,重来重来!”

他看起来只是焦躁地喊着,然而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火焰已经包裹了整个身躯,炽热的温度顺着重剑的刀刃直接袭击巴拉克的手臂,巴拉克神情一凛已经将重剑倒置在雪地里,突然向后退了几步,而这个瞬间穆勒再一次腾空而起,他的骨骼还流着金色的血液,掉在雪地上的时候便成了烈烈燃烧的火焰,他开始飞行的时候还是呲牙咧嘴,姿态别扭极了,但是龙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终于他的双翼重新在半空中交织成遮天蔽日的阴影,他看着拾起重剑的巴拉克咧嘴而笑,他煽动龙翼,从鼻腔里喷出炽热的火焰,他整个身躯看起来像是倒悬在半空中十字架,以悲悯的姿势宣告着末世的降临。

然后,俯冲。

他的鳞片覆盖在骨架的每一个角落,张开的时候都是锋利无双的武器。然而穆勒并没有局限于自己身体的力量,在他俯冲的东西从自己的骨骼里抽出了一把长剑,剑身覆盖着无数鳞片,而剑骨便是坚不可摧的龙骨,这把剑本身便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由他的骨骼和鳞片构成,这时候鳞片肆意伸展着,只是看了一眼,巴拉克就知道这样的武器是真正嗜血的。他向后退了一步,将重剑举到了身前。

然而最后一刻有人比他更快地接住了穆勒的剑,那人的身体因为冲击力不断向后退着,也在一步一步卸载着穆勒的俯冲的力量,双剑相碰的时候穆勒甚至并没有占到太大便宜,他的火焰全部被面前的男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吸收了,只剩下纯力量的比拼,而在绝对的力量方面他又不是男人的对手,他向后翻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空中。穆勒眯着眼睛,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可是男人手里的剑上开始冒出凝结的固态火焰,那是穆勒的力量。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施魏因施泰格真正出手,也是第一次看到施魏因施泰格的武器。

“巴斯蒂,为什么你们的好东西从来都不分享?”穆勒在空中大喊道,就像他们仍旧是一个冒险团的队友,他只在像他的团长抱怨着,而他的团长从来都会包容他。

“难道不是你隐藏了最大的秘密吗?”施魏因施泰格笑着冲穆勒回喊道,然而在他半眯的眼睛里穆勒看到了明显的敌意,施魏因施泰格突然严肃下来,对着穆勒所在的方向命令道,“托马斯·穆勒,给我滚回来。”

穆勒在空中转了个圈,正歪头思考的时候在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遮蔽天空的法阵,他连忙转过身去,无数箭羽从他的四面八方向他射来,在最后的时刻穆勒甚至还有闲暇像地面上扫了一眼,打开法阵的是德拉克斯勒,而波多尔斯基正在把自己袋子里无穷的箭羽扔进去。穆勒吹了声口哨,似乎羡慕地不得了,然而他的目光终究是漫不经心的,他不慌不忙地用双翼将自己完全包裹住,再厉害的武器也无法穿透真正的龙鳞,

密集的箭羽像雨点一眼落在他的身上,永不停歇的击打让他变得暴躁起来,到后来穆勒甚至不需要龙鳞的包裹,他反而将龙骨再次伸展,用自己的身躯承受力量的袭击,在空气中发出愤怒的吼声,雪从树上被震落,整片大地都因为他的怒吼而震颤,火的力量凝聚在空中所有角落,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一条真正的龙了,而可以覆盖整个空间的火雨即将降落。

巴拉克的剑再一次穿透了穆勒的龙骨——穆勒本能地要避开他袭击的路线,然而巴拉克比他更快,火焰因为没有力量的维持直接掉落在了悬崖之下,渐开无数火花,穆勒的身体在空中猛然翻转想要把巴拉克甩下去,然而巴拉克早有防备,他只是牢牢地抓住穆勒的骨骼,穆勒他布满龙鳞的身上寻找着缺口,然后——他发现了那一点!几乎是毫不犹豫,巴拉克将灌注了全部力量的重剑狠狠地插入了穆勒的身躯。

龙的嘶吼声贯穿了所有时空,他肆意释放的力量让火焰不断汇聚在他的身边,又不断坠落,像是一场末世狂欢的火雨,带着灼烧一切的热度,坠落死亡。穆勒直到这一刻才突然想起,他将胸前最坚固的那片鳞甲,摘下来,送给了梅苏特。

 

德拉克斯勒站在刚刚画好的阵法之中,他用尽全力才能从记忆的缝隙中想起来它们,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太小的孩子,会跟在赫韦德斯身后要糖吃,他只记得赫韦德斯是他们最年轻的族长,长的又十分好看。后来到了不服输地年纪,他们吵了一架,他便离家出走了,走了很远的路,见了很多的人,他觉得他长大了,又想和赫韦德斯和好,可是他回来的时候赫韦德斯已经不见了,听说是被皇室的人带走了,他就坐在村子的入口,一天又一天等着赫韦德斯回来。

然而他只等到了最后的毁灭。他无法忘记在他属于少年的最后一天里那场焚烧一切的烈火,他根本看不清是谁在那里,只有一个恐怖的背影让他记忆犹新,还有冲天的火焰和疯狂生长的的藤蔓,他拼命地喊拼命地跑,可是藤蔓追逐着他,他慢慢变得绝望,他的体力一点一点耗尽,他倒在了地上,藤蔓覆盖了他的视野,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久到赫韦德斯已经成为死去很多很多年的英雄,他听说赫韦德斯是自己将匕首穿透了自己的心脏,他听说他的尸体被怪物吞噬,他还听说他一个人救了这个国家,他还听说……

却也只能听说了。在他的眼前只剩下被冰封的沙尔克,他的族人们仍然带着最后时刻的微笑,微笑却凝固在了脸上,时间静止在死神来临的那个瞬间,却再也无法挪动。周围村子的人都说那天来的是死神,传言越来越多,周围的人都像是怕感染瘟疫一样远离了这个村子,村子变得越来越神秘,直到成为历史上被永远遗忘的传说。德拉克斯勒是唯一一个醒过来的,他开始去寻找死神,他找了很多地方,每过五十年他的身体也只会长一岁那么少,他有的是时间,他时常想,要是他也像其他人那样就死在那里又该有多好。

而现在,看着厄齐尔和弗林斯的战场,过去的场景一一浮现,他看见厄齐尔身旁冲天的火焰,看见他随心所欲操控地一切。德拉克斯勒用尽全力才想起来这个阵法,而他如今正站在阵法中央,他拉开了弓,弓上的箭是他这辈子唯一做成的一根,那是赫韦德斯教他的,他用剑沾上了自己心口的血,箭便了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解脱过。

 

出乎穆勒的意料,在他落到半空的时候风突然接了他一下,他吃惊地看着厄齐尔的方向,厄齐尔和弗林斯的战斗仍在继续,绝对的力量消耗让两个人看起来都疲惫不堪,然而厄齐尔还是用最后一丝力气多余地控制了一缕风,将穆勒接住了,然而就在穆勒以为自己会安全落地的时候,承接着他身躯的风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于是他再一次和大地进行了亲密接触,他的伤口仍旧汩汩留着血,巴拉克的重剑被施加过魔法,他的伤口竟不能自动愈合,施魏因施泰格将剑插在了他身边,剑身吸收了所有他即将释放出的火焰,他的武器也自动回到了身体里,穆勒躺在地上,身上的麟甲慢慢退去,看见施魏因施泰格走来的时候甚至还朝他笑了笑,勉强自己伸出手向他晃了晃。

“嘿,队长。”

施魏因施泰格直接踹到了他屁股。

等到所有人围过来的时候穆勒觉得自己就是动物园里最珍惜的动物——看看他们都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们没见过龙吗?”穆勒不服气地嚷嚷着,他的骨架迅速退化着,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又钻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被撕裂的背部肌肤恢复了原状,如果不是被扯碎的衣服恐怕没有人想到这样的身躯里藏着一个怎样的怪物。“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很好,我们就是没见过龙。”施魏因施泰格严肃地看着他,“我觉得你会为我们的解剖学做出巨大贡献的。”

巴拉克在一旁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巴斯蒂安·施魏因施泰格,日耳曼最高王座上的王者,你和我想象的并不一样。”他主动向施魏因施泰格伸出了手,他听说这个男人的时候,旁人总要加上铁血意志的赞誉。在那场用夕阳作为符号的战争中,施魏因施泰格的眼睛里流着血,然而他只是用手轻轻擦了一下就再次上了战场,他们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日耳曼成为了最伟大的国家,一个流血的人影和一面不落的战旗便是战争最后的注解。

然而事实上生活中又有几个人和传说里的一模一样?

施魏因施泰格却没有接过巴拉克的手,他直接单膝跪了下去,向这位曾经的王者行了个骑士礼,向他表达了最高的尊敬,“巴拉克陛下。”

巴拉克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转过头的时候看见波尔多斯基正在努力收集自己被掏空的箭囊,“波尔蒂王子,我也听说过您。”

“我的荣幸。”波多尔斯基简单的回应了巴拉克的问候,而这时候仍然躺在地上的穆勒则永不服输的口气继续说道,“你怎么可以又从天上蹦下来?”

“我的空间是可移动的。”巴拉克耸了耸肩,终于肯把自己的武器从穆勒的身上拔了下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有一点温柔的味道,“一次不行再来一次。”

而波多尔斯基正在遗憾他怎么没有趁着穆勒身上还有鳞片的时候也拔下来一片玩,仅仅五分钟之后,他就开始和施魏因施泰格商量龙肉究竟是烤着还是煮着比较好吃了,穆勒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最后只好勉强做了个笑,颤抖地说道,“队长,杀我的时候痛快点行吗?”

 

长箭破空。

厄齐尔不用费力便可以分辨出箭的声音,他诧异地皱了一下眉头,想要回头看看的时候弗林斯的用雪变成的钢铁已经逼到了身前,他们的战斗只能用毫秒去计算,在顷刻之间瞬息万变,从来没有战斗让他这么耗费过力气,调动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不能完全将对方击倒,而他甚至不敢掉以轻心,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个都有可能在瞬间被万箭穿心,他的力量在战斗过程中慢慢消耗着,在听到远方疾驰而来的长箭的时候厄齐尔几乎想都没有想就命令它调转了方向,然后才发觉射出箭的人是谁,然而他力量的消耗已经不足以维持他对远方的控制,而那柄沾了魔法的箭又比任何东西都更加迅速决绝。

厄齐尔身体蹿了出去,在力量停歇的瞬间他身体里的水突然变成了冰刃直接穿透了身躯,甚至连弗林斯都没有想过厄齐尔会突然间放弃抵御,厄齐尔在那个瞬间忍受着所有的疼痛已经出现在了箭羽折返的道路上,用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挡在了德拉克斯勒和永不折断的箭之间。

他闭上了眼睛,听见德拉克斯勒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叫。

 

    “作为一只龙你还是太小了。”巴拉克看着穆勒慢慢说道,“真正的龙可以停止所有进行的魔法,那个时候才是它真正的君临天下。”他握起了重剑,在穆勒以为他会砍下来的时候却将武器放到了刀鞘里。“我是来解决问题,不是来制造问题的。”他看了一眼胶着的战场,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弗林斯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快地打过架了。”

“我们之间不存在和解的可能。”穆勒突然说道,在他不用笑容掩饰自己的时候便褪去了玩世不恭的假象,他看起来那么累又那么疲劳,生命在他的体内迅速流失着,“我要回去,我想了那么多年,我不可能留在这里。”

“你是怎么过来的?”巴拉克突然问道,“托斯滕封死了通道,而这个世界是不存在龙的。”他沉吟了一下,还是肯定了穆勒的表现,“虽然你还小,但是你的天赋比我之前遇见的龙要强很多,你应该不是他的血脉。”

“他也配?”穆勒轻蔑地笑了一声,眼睛里却有点茫然,“四百年前,巫师和龙达成了协议,那个时候我太无聊了……”说到这里穆勒突然停了下去。

“但是我们并没有发现你。”巴拉克奇怪地说道,他探查了所有可能的危险,完全没有发现过还藏了一只龙。

“你还是个蛋对不对!”波多尔斯基突然说道,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穆勒破天荒地有点脸红,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害羞这种词从来都不属于他。“卢卡斯,谁还没有点小时候!”

“好好好。”波尔多斯基拉过施魏因施泰格一起笑着,他们凑在一起已经脑补出来无数关于一直只能喷出烟灰的小龙趣事,大概只有在波多尔斯基面前施魏因施泰格才显得格外幼稚,于是两个人毫无人性地继续一边看着躺在地上的穆勒一边开心地说着笑话。

穆勒刚要抗议,笑容突然却凝固在脸上,龙的嗅觉比人类敏感的多,他已经闻到了弥漫的血的气息,他连忙扭过头去,弗林斯脸色铁青地架着厄齐尔下着台阶,慢慢往这个方向走过来,厄齐尔身上已经被鲜血浇透了,全身看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他们已经耗费了整个白天的时间,冷漠的夜晚悄然来到。

弗林斯恨不得直接将厄齐尔摔到地上,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让厄齐尔轻轻坐到了躺着的穆勒旁边,穆勒便拉住了厄齐尔的手。弗林斯和厄齐尔的战斗太过随心所欲又不讲道理,到后来小队已经专注于和穆勒的战斗,竟是谁都没有发现厄齐尔是怎么受伤的,就连巴拉克因为笃定两个人绝对不会伤到对方而将心思放在了如何处理这件事上。

“我没事。”在穆勒关切的眼神里厄齐尔慢慢说道,“箭没有射到我,托斯滕把它弄没了。”在即将射入厄齐尔身体的一刻沾染了心脏之血的长箭彻底毁灭在了虚空中,在那一刻厄齐尔也知道弗林斯是真的生气了,连他执意开门的时候也只是淡漠地说了一句开战吧,这个时候弗林斯的眼睛里是真的迸发着火焰。

“朱利安,我想我们有什么误解。”厄齐尔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弗林斯和德拉克斯勒之间,德拉克斯勒看起来至今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站在那里,茫然地伫立在夜空中,就好像那支已经消失的箭还悬挂在那里,随时准备射穿他的心脏,过了好一会儿德拉克斯勒才走回来,“抱歉。”他摇摇头,还有点愣,还好厄齐尔已经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你一直在找的死神是我?”厄齐尔已经拉过了他,并且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土地,示意德拉克斯勒坐下来,

在那个瞬间弗林斯才发觉厄齐尔是真的长大了。

“你去过沙尔克对吗?”德拉克斯勒不觉得自己认错了人,可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发生的一切,“四百年前,毁灭了整个沙尔克的人是你对吗?”

沙尔克?这个词让弗林斯愣了一下,他仔细看德拉克斯勒的时候才终于在已经长成的青年的脸上依稀看出点少年的味道,“朱利安?朱利安·德拉克斯勒?”

“您认识我?”这次轮到德拉克斯勒吃惊了,当他走上台阶之前弗林斯和厄齐尔已经打了起来,再后来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厄齐尔身上,直到现在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当他抬头望着弗林斯的时候,才发现在整整四百年中,时间完全不曾在男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弗林斯大人。”德拉克斯勒直接喊了出来,他没想过这一生中还会碰见一个他熟悉的人,可是那又如何,他的故乡已经没了,族人都再也无法醒来,他只能低低地陈述着发生的以为,“我们的村子没了,死神毁灭了一切。”

“你是说,梅苏特毁灭了沙尔克?”弗林斯已经被这个复杂的关系绕晕了,他直觉相信厄齐尔对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子的爱不输于他或者朱利安,然而四百年前那个烈火烧尽一切的夜里他也不知道厄齐尔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以至于现在他还活着。弗林斯迷茫地看着厄齐尔,可是厄齐尔也只是低下头,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话。

“我不记得了。”厄齐尔看起来是那么难过,只有穆勒一直死死攥着他的手,寒夜的风刮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都带着巨大的谜题,却无人知晓答案。

 

“其实也不是很难猜。”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突然插进来一个轻快地声音,弗林斯本能地觉得这个声音是那么的令人烦操,他几乎想都不想就直接用魔法打了过去,那人从树上蹦到了地上,在森林的边缘却怎么都不肯向悬崖这边走一步,于是他们只能维持在一个尴尬的距离里讲话。

“菲利普·因扎吉。”又是那个恼人的血族,弗林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吸血鬼的名字。

“亲爱的托斯滕,不要这样对一个老熟人。”看弗林斯没有再要攻击的打算,因扎吉又重新跃到了树上,“我给你们带了礼物。”还没等弗林斯拒绝的话说出口,因扎吉已经率先喊了出来,“礼物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可以选择要还是不要。”

“我接受。”因扎吉的话刚刚说完厄齐尔就已经回答了他,他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代价,他都愿意接受。厄齐尔的应答让弗林斯把剩下的话都吞到了嘴里,可是他还是警惕地看着因扎吉,因扎吉双手举在脑后做了一个投降的姿态,但是在厄齐尔表态完成之后他仍然不愿意走到他们面前,森林是他最后的掩护。

“你们的问题其实很好猜,已知厄齐尔先生要复活赫韦德斯先生,且赫韦德斯先生的身体保存的十分完整,且德拉克斯勒先生的体内时间变得十分缓慢,那我们不难推断出厄齐尔先生用了某种时间魔法,冻结了整个沙尔克的时间,当然也包括赫韦德斯先生的,只有德拉克斯勒先生的时间没有冻结完全。”因扎吉打了个响指,在一群已知条件中快速地得出了结论,“所以厄齐尔先生只是想冻结时间而已。”

德拉克斯勒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他从来没想过已经死去四百年的家人还有复活的可能,尤其是面前的血族口中出现了赫韦德斯的名字,而厄齐尔一直想要救活的人,竟然也是赫韦德斯。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唯恐下一秒就发现全部都只是他的幻觉。

“第二个问题,已知条件是弗林斯先生永生了,且厄齐尔先生也永生了,且厄齐尔先生本该永久地被毁灭,结果是厄齐尔先生失忆了。”因扎吉又开始了过程的推断,“那么我们也可以得到这样的过程,弗林斯先生的力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在他对自己施加诅咒的时候厄齐尔先生也受到了影响,厄齐尔先生注定的死亡被永生的诅咒影响,他的肉体在那个瞬间被改造,所以他失去了所有记忆,获得了新的生命,这样就能同时完成‘死亡’和‘永生’两个条件。”

弗林斯看着厄齐尔,突然觉得因扎吉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或者说,这是这些事情唯一的可能性。

“所以您看,我都拿出这么多诚意了,您总该相信我了。”因扎吉立刻讨好地说道,“现在我们来解决第三个问题,穆勒先生要到门的那边去,厄齐尔先生要和穆勒先生完成交易,但是我们都知道门的那边有什么,巴拉克先生和施魏因施泰格先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开门,弗林斯先生又和德拉克斯勒先生一样期待着赫韦德斯先生的复活。”

弗林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他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有这么欠揍和麻烦的方式去表达最简单的问题,然而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看着因扎吉点了点头。“弗林斯先生,我只要您一个誓言,永远不会和我为敌。”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却停留在了厄齐尔的脸上,“厄齐尔先生,我想要穆勒先生送给您的那个鳞片。”

那是穆勒在自己的梦里送给厄齐尔的礼物,他拔下了心脏位置的鳞片给了厄齐尔,那是他最坚硬也是最柔软的地方。然而因扎吉是怎么知道的?厄齐尔吃惊地看着因扎吉,因扎吉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厄齐尔便突然知道那一定又是一段非常冗长的推理过程。

“给他。”穆勒在厄齐尔身后说道,一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放开厄齐尔的手,厄齐尔便站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在治愈法阵和穆勒的帮助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将手心里的鳞片放在了他们到森林中间的土地上,厄齐尔又走回到了穆勒身边,因扎吉却也没有过去拿。

“其实我已经将答案告诉了你们。”因扎吉看起来开心极了,每一次的活动他都有不少收获,这一次还额外看见了两个格外有趣的少年。他又唱起了那个从来没有调的小曲,歌词依然只有一句话:

玫瑰枯萎在草原之上。

 

“里卡多,那个龙鳞是我的,记得帮我带回来。”因扎吉用亲昵的声音呼唤着什么人,随后他便消失在了森林里,而回应他的呼唤的,有另外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他从树上拿了因扎吉消失时候留下的剑,路过龙鳞时候又弯下腰捡了起来,他走到了所有人身边,他的面色在月光下同样惨白,金色的眼睛象征着他的身份,一个地地道道的血族。

像石头一般的长剑在他的手中突然暴涨成权杖,厄齐尔在书中见过它的模样,它代表着翡冷翠最高祭祀的权利,在千百年的传承中从不间断。石杖的顶端镶嵌着一块绿色的石头,正在暗夜里发着动人心魄的光。

里卡多·蒙托利沃,翡冷翠最后的祭司,因扎吉唯一的血脉。

他显然并不想和其他人说什么,他只是安静地向每个人点头问好,然后站在了弗林斯的身边,日耳曼的巫师和翡冷翠的祭司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并肩而立,他们的面前是长阶、铁门、悬崖和雪山。

“我和您一样,可以关上这扇门。”蒙托利沃按照因扎吉的嘱咐一一说道,“马尔蒂尼先生在四百年前将一朵玫瑰送给了您,我们将它做成通向我们世界的出口,将所有异世界的东西圈禁在里面,然后将由您一道毁灭,在这个过程中,您需要支撑起整个空间。”

到了这个时候,巴拉克才猛然想起作为复活他朋友的答谢,马尔蒂尼在送给弗林斯整个空间的时候,把玫瑰做成了空间的钥匙,而对他们来说,要门的出口连接到空间并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需要费力的便是保持空间不被异界的力量撑破。

“托斯滕。”巴拉克喊了一遍弗林斯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托斯滕……”

“我知道。”弗林斯不耐烦地说道,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厄齐尔的身上,“梅苏特,你是不是要和那只龙一起过去?”弗林斯毫不客气地称呼着穆勒,厄齐尔愣了一下,还是慢慢又慢慢地点了点头,“复活贝尼需要的东西在那里。”他知道在那个世界中有什么,有龙,有野兽,有无数生物,却唯独没有人类。

而弗林斯知道他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在收留他的那天就知道了,巴拉克突然将手搭在了弗林斯的肩膀上,弗林斯没有动。他的嘴唇开合,似乎有千言万,但到最后只剩了最简单的一句话,或者说,只有四个字,就像四百年前他同他说的那样,在整整四百年之后,在他们重逢了短暂的十三天之后,他能说出口的还是只有那四个字。

“活着回来。”

厄齐尔点了点头,反而像是在安慰弗林斯一般抱住了他,“我发誓,和贝尼一起活着回来。”他怕弗林斯不相信一般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这次真的是真的。”

弗林斯无声地笑了起来。

“我和你们一起去。”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过任何话的德拉克斯勒突然说道,他强硬地站在了厄齐尔身边。厄齐尔本能地想要拒绝,然而他只是眉毛动了动,手就揉上了德拉克斯勒柔软地头发,“好。”

 

入口已经备好,穆勒和厄齐尔并肩站在铁门之前,弗林斯站在台阶之上,他的力量已经和整个空间联系在了一起,蒙托利沃站在台阶之下的平原上,时隔百年,英雄之剑再一次和绿石相遇,它们带给祭司空前的力量,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即将打开的铁门,看着厄齐尔慢慢走上前,将掌心放在了铁门上。

厄齐尔在催动着力量。

然而在最后时刻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反而歪着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穆勒,他看起来有些疑惑,说出来的话却和紧绷的局势全完无关。“托马斯,为什么要给我那片麟甲?”

穆勒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厄齐尔在这个时候会问他这个,他立刻咧开了嘴,笑得开心极了,就像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样,他永远有用不完的激情和活力,“我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的状态糟糕透了,我经历过和你一样的事情,我知道你是个怪物,而我恰好也是个怪物,我就想怪物和怪物是在一起的,你那么孤单,我就来陪你,我们就都不寂寞了。”

“我不是一个人。”厄齐尔慢慢说道,也拉住了穆勒的手,龙的体温是那么的高,似乎要将他灼烧,可是他依然没有放手,“我有贝尼和弗林斯,”他看着穆勒慢慢扬起了一个微笑,“可是现在,你也不是一个人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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