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胖甜文联盟

BF-0414-下

出场,熊糖新花厄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战斗在顷刻间爆发。

弗林斯首先向巴拉克发难,他无疑给自己选了一个好地方,在巫师神庙地下尽头他的力量得到了加强,以至于让原计划强行制住厄齐尔的巴拉克不得不将重点全部放到弗林斯面前来。显然,弗林斯是一位出色的剑者,他的力量、平衡力和敏捷都远远超出一般人,巴拉克就没有见过这么擅长打架的巫师,双刃剑在弗林斯手心里自由转换着,阻挡来自巴拉克的攻击。厄齐尔的行动路线则只能用诡谲来形容,他的动作永远都是悄无声息,蛰伏于黑暗似乎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他的出现和消失都显得诡异极了,每当弗林斯迫使巴拉克全神贯注的时候厄齐尔便悄无声息地贴近他的身体,在突然之间进行攻击。

巴拉克总是在最后时刻才避开厄齐尔的攻击。厄齐尔没有用武器,平时挂在身上的匕首看起来只是充数用的,当他真正战斗的时候光斑凝结在他的手上,看起来微弱到要消失,但巴拉克仍旧不敢大意,在那道淡薄的光中他本能地感知到了黑暗的力量,那种力量从深渊而来带着令人颤抖的嘶吼在空中爆发。巴拉克心中一凛,在和弗林斯的战斗中多留了一份心,在厄齐尔下一次攻击即将来到的时候直接用剑柄擦过厄齐尔的手指,厄齐尔做势要躲然而还是比巴拉克慢了一拍,那道光恰好碰见了巴拉克的剑,在下一个瞬间完全消失了。

厄齐尔愣了一下,紧接着便要重回到黑暗中,巴拉克早有预料直接截断了他的退路,在厄齐尔刚刚潜入一半的直接用剑风将他从虚空中硬拽了回来,同时跳起躲开了弗林斯的袭来的剑,弗林斯硬生生将剑转了一个笔直的角度,再一次划在了巴拉克的腰上,将他的衣服撕裂了一个缺口。

只是剑却再也不能深入,一个转折之间巴拉克已经将厄齐尔甩在了墙上,他的重剑紧随其后已经拍在了厄齐尔的胸口,厄齐尔立刻感受到由胸口而来的巨大冲力,一股血从腹腔里直接涌了上来,巴拉克的剑锋已经到了他的脖子上,厄齐尔勉力用手指抵住了重剑,巴拉克一愣,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汹涌而来竟抵消了他的力量,下一刻满墙的虫子已经飞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扑向了巴拉克。

密集的光一瞬间映亮了整个洞穴,又飞快地暗了下去,仿佛一只攫取着光的力量的手,虫子身上的光奇异地被巴拉克的剑芒吸收了,随后变成了漆黑的黑色全部落在了地上,空气里慢慢涌出一股焦灼的气息。

这一次,空间彻底暗了下来,厄齐尔在巴拉克的手中无声地挣脱了,巴拉克彻底失去了厄齐尔的踪迹,整个空间里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气息,弗林斯也在那个时刻悄悄消失了。巴拉克立于黑暗之中屏住呼吸,想要把自己融入黑暗中,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曾经遇见过无数比这更加危险的时刻。巴拉克将手中的重剑触到地上——厚厚的虫子尸体和重剑摩擦出沉闷的声响,当剑锋触到地面的一刻蓦地发出裂空的声响,整个地下神庙产生剧烈的摇晃,光芒重新充斥到整个空间,在令人几乎失明的错觉中巴拉克准确地扑捉到了厄齐尔的位置。

厄齐尔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突然蹲了下去避开了巴拉克紧随其后的重剑,同时用匕首划开了掌心,巴拉克想要阻止他的时候弗林斯的长剑已经对准了巴拉克的剑锋,两柄剑对撞的时候弗林斯的身体只是晃了晃,硬生生地吃下了这次重击,厄齐尔的血滴在虫子身上的瞬间本已经死亡的虫子突然又恢复了活力,翅膀扇动的声音破空而来,无数虫子在空中乱窜,微弱的光芒逐渐汇聚成强烈的律动,厄齐尔站在漫天飞舞的虫子中间,静静地看着打成一团的巴拉克和弗林斯,似乎这些和他并无关系。然后他才慢慢歪了歪头,那些虫子仿佛听懂了他的命令一般在空气中整齐地飞舞着,竟在整个通道里形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法阵!

“你——”专心应付弗林斯攻击的巴拉克本能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将弗林斯逼退一步之后利用空隙看了厄齐尔一眼,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那些虫子急速得在空间中旋转,阵型不断地旋转着好像永生的轮回。

厄齐尔站在法阵之后垂着眼睛,他手心中的血还没有停止,可他就像没有察觉一样毫不在意,他的眼睛里没有巴拉克也没有弗林斯,只是自言自语道,“托斯滕告诉我,在巫师的语言中阿尔卡多的意思是墓葬,现在我总算理解他的意思了。”他说话的时候轻极了,可是看着巴拉克的样子竟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的自信。

巴拉克握紧了手中的剑,白色的光芒流淌在剑身之上,和洞穴中千万虫子相应,巴拉克的目光越来越沉,他一时间拿不准这样盛大的阵法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不过他也终于明白厄齐尔是故意跌落到这里的,这原本就是为他准备好的陷阱。巴拉克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是不慌不忙地挑起了一个笑容,“你知道你最大的劣势是什么吗?”

厄齐尔诧异地抬起了头,他用眼睛表示了对这个问题的无知。

巴拉克又笑了笑,用着教育的口吻对厄齐尔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跟随一个巫师,你难道不知道你是被巫师一族封印在沙尔克的吗?他们将你作为战利品送给皇室求得和平和奖励,在所有的歌谣和记载中你都是他们最伟大的成绩。”

“和我无关。”厄齐尔摇了摇头,用着极其平稳的口气继续说道,语气却无比认真,“你要伤害托斯滕,我要是把他弄丢了贝尼一定会杀了我的。”

“别说的好像我就会死一样。”如果不是面对巴拉克的话弗林斯几乎想要揍厄齐尔了,弗林斯出现在巴拉克背后的位置,汗水从他的额头上低了下来,然而他仍旧是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战斗和汗水让他的神经更加兴奋,他继续用他特有的嘲弄说着剩下的话,“我亲爱的皇帝陛下,难道伟大如您也终于开始动用语言的攻势了吗?”

“我一直以为我在您心中就是个卑鄙小人呢。”巴拉克倾斜了一个角度,让自己可以随时用余光打量弗林斯的行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竟然能从您口中听到对我的赞美。”

“哪里,您比我想象的更加伟大。不过您还没说完呢,我也想知道,梅苏特最大的劣势是什么。”弗林斯仍旧看着巴拉克握着剑的手,提防着那里随时可能的行动。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如果可能我甚至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巴拉克若无其事地说道,又靠近了弗林斯一步,他知道厄齐尔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出手的。

“你的朋友已经够多了。”弗林斯立刻指责道。

“好吧,我很遗憾。”巴拉克耸了耸肩,拍了拍弗林斯的肩膀,弗林斯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躲开,而是把它当成了他们之前普通的问好,而在巴拉克手碰到弗林斯的一瞬间他的手心里突然多出了一把刺到,直接刺入了弗林斯没有铠甲保护的肩膀里,红色的血液顷刻间涌了出来,血腥气弥漫了整个空间,弗林斯想要反抗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全身似乎都麻木了,他的手竟然不能移动丝毫,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巴拉克,而巴拉克早已经在原地消失,在厄齐尔猝不及防的一刻已经用重剑刺穿了他的心脏,直接将他钉在了身后的墙上。那些被厄齐尔驱使的虫子开始疯狂地乱窜,在找不到力量的通道之后再次变成了死物,逶迤落地。厄齐尔想要挣脱重剑的束缚,然而剑锋不知道由什么构成,无论厄齐尔使用怎么样的力量都被重剑完全吸收了。

“你看,这就是缺陷。”重剑不断阻碍着厄齐尔的恢复,厄齐尔倒是感受不到心脏被刺穿的疼痛,只是茫然着想要用力量拔出自己身体里的剑,巴拉克不再看厄齐尔反而又转身走到了弗林斯的身旁。“巫师一族最后的继承者,您如果还想说什么的话我愿意洗耳恭听。”

“那可真是烦劳您了。”弗林斯说话的时候声音更加讽刺,“我现在总算知道您是如何杀死我的同族的,针对巫师的药剂,欺骗和阴谋,这真是你们永恒的主题。”

“别说的你们不是一样。”巴拉克弯下腰让弗林斯的目光和自己平视,“腐朽的东西应该结束在过去的时代,未来没有虫子的容身之处。”

“光明永远照不进所有角落。”弗林斯强硬地看着巴拉克。“虫子死了一批还有一批,巫师死了也会有别人来担任这个角色,米夏·巴拉克,你过于自以为是了。”

“那便让时间来验证吧,看看我们之中谁才是正确的那个。”巴拉克用手掌附在了弗林斯的心脏位置,他动手解开了弗林斯穿着的软甲,确保自己的刺刀可以直接穿透他的心脏,“只是很可惜,恐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厄齐尔用尽全力发出吼叫,重剑在他身体里剧烈的摇晃,碎石从顶部坠落,似乎整个通道都不堪一击,重剑几乎要被他拔出来,然而它还是太重了,厄齐尔的努力再一次宣告失败。

“那可不一定。”弗林斯冷眼看着厄齐尔的努力却无动于衷。“您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与您战斗吗?”

“虫子。”巴拉克笃定地说道,“你的小家伙拥有驱动的能力,他可以让虫子依照法阵运行。”

“那您可太小看我们了。”弗林斯低低地笑着,他现在觉得身体恢复了一点,但仍旧使不出来力量,他硬撑着让自己向后挪了一点,这样他的背部紧紧地靠在了石板上。“这里的确是坟墓的意思,但是梅苏特理解的不对,其实它不过是字面意义而已,米夏,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地方才会在石碑上刻上这个人的经历呢?”

巴拉克一愣,紧接着便是一凛,在这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弗林斯所指代的东西,亘古的黑夜被闪电劈开尖锐的惨白,仅仅只是一瞬但他全身出满了汗液,他的表情糅合了惊讶和慌乱,这么明显的事情他竟然从没有发现!

弗林斯点了点头,努力隐藏起自己的虚弱,“你猜的没错,这真的是一个坟墓。而在你面前的便是墓穴主人的石碑。”他用手捂住自己的伤口——这样的动作让他全身抽搐起来,那里仍在流血,没有止住的血慢慢流满了他的掌心,他又艰难地将手掌按在石碑上,同时睁着眼睛倔强地看着巴拉克。

“巫师的反击已经开始了,纵使我死在这里您的国家也注定会毁灭。更何况,说不定我还死不了。”

“血液在黑暗中流淌,继承古老的荣耀和辉煌,遵从死神的召唤,您最后的后裔,托斯滕·弗林斯祈求您的帮助。”弗林斯轻轻地说着,冷硬的石碑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无情的神在蔑视着蝼蚁,然而巴拉克依旧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他硬生生地将弗林斯的手腕掰断了,让他失去了唯一自由活动的地方。弗林斯疼地呲了呲牙,又立刻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看向巴拉克的时候恨意更明显了一点,“您总有一天会被光明抛弃的。”他说话的时候更像是恶毒的诅咒。

“如果这是代价的话,我心甘情愿。”巴拉克显然也不打算给弗林斯更多的时间,“游戏已经结束了。”他杀人的时候也没有比平常多什么表情,就好像是再平常不过一样,“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吧,托斯滕。”

弗林斯却做了一个笑容,“米夏,我的陛下,您永远都这么自信。”然而出乎巴拉克意料的,弗林斯举起了那只刚刚被他折断的手——他的手在无声无息中竟然恢复了原状,弗林斯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手仍然按在石碑上,并且在他们接触的部分从手心里开始殷出嫣红的赤色,那是比鲜血更加浓稠的颜色,在石碑上蜿蜒爬行着,仅仅只是瞬间便覆盖了全部空间,紧接着赤色的鲜血仿若藤蔓一般密密地爬上了弗林斯的手臂,它们撕裂了他的肌肤,融入了他的血脉,红色的藤蔓继续在他身上爬行着,在他心口交织成巨大的锁链,弗林斯全身都被锁链束缚在石碑之上,他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然而紧接着锁链划破了他的心脏,它们疯狂冲击着弗林斯的肉体,在他身上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锁链在他的心口缠绕,最后全部进入了他的体内。一直到这个时候弗林斯才从极度的痛苦中抬起了头,被赤色覆盖的面庞恍惚间便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巴拉克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拼命地向弗林斯发动攻击想要阻止这场仪式的进行,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穿透弗林斯面前无形的墙。等到仪式结束之后弗林斯只是轻蔑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他看着仍旧被重剑刺穿在墙壁上的厄齐尔打了个响指,厄齐尔突然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的身前,重剑激烈地动了一下却阻止不了厄齐尔的消失。

厄齐尔离开重剑之后便恢复了原状,情势在瞬间倾覆。

“这是巫师真正的力量?”巴拉克也随之站起身来,在弗林斯身旁慢慢问道,他慢慢收敛了情绪,不慌不忙地问道。

弗林斯侧过头看着巴拉克,他脸上的花纹已经慢慢消失,被点亮的墓碑也慢慢失去了颜色,又变得死寂沉沉。然而巴拉克却清楚地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周身的元素在疯狂地蹿动着,四周的空气被剧烈地压缩着,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切都变得与众不同,世间的元素迎来了新的主人,而弗林斯只是又将头发放在了耳稍后,“你说的没错,加诸我身上的封印解开了。”他看起来安静极了,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往日半点影子,可是在他背后隐约有烈火在燃烧,将他的脸颊照的晦暗不明。空气中飘荡着游魂的歌声,它们穿梭在坟墓的上空看着它们最后的继承者恢复了全部的力量,加在巫师身上的枷锁被破坏殆尽,厄齐尔无声地出现在弗林斯旁边,弗林斯轻轻抬了下手,手心里有一团红色的火焰在慢慢燃烧,仅仅只是片刻,火焰又变成了来自冰川的寒刃。

那是巴拉克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元素之力。直面弗林斯的时候巴拉克才发现他所阅读过的所有书籍中的描述都是那么荒谬,在真正碾压性的力量之前,从来不可能有任何豁免权。“好了,伟大的巴拉克陛下,现在您可以为自己构思一个漂亮的死去方式了。”弗林斯拉起了厄齐尔的手对巴拉克说道,他手心里的冰刃又炫耀似的变成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小型旋风,他似乎对自己的力量满意极了,思索着为巴拉克提供了一个方案,“比如将您周围的空气变成无法呼吸的岩浆?”在弗林斯说话的时候巴拉克立刻觉得周围的空气了混入了某些灼热的分子,他向后退了一步,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重剑,他似乎仍在寻找着杀死弗林斯的方法,而弗林斯仍在继续着他的话题,“或者直接将您身体里的液体变成利刃穿透您的肌肤怎么样?”直到这个时候巴拉克才发现没有任何书籍记载着对付巫师的方法——上一个拥有全部力量的巫师已经太久了,久到被整个历史遗忘。

然而到这个时候巴拉克也没有任何退缩,反而是微笑了起来,“托斯滕。”他喊着弗林斯的名字,就像他刚刚不曾想杀了他一样,他的手仍然紧紧地攥着重剑,他的眼睛从弗林斯心脏的位置慢慢看到了眼睛,他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然而弗林斯让他一切算计都成了枉然。“您打算将重剑直接射进我的心脏吗?”弗林斯不屑地问道,翻了个白眼之后巴拉克赫然发现手中的剑已经软了下去,不复曾经的荣耀。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由元素构成,很遗憾,我现在获得了操纵元素的能力。”弗林斯假装不在乎地说道,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打了个响指之后巴拉克的衣服上突然着了火,巴拉克连忙将整个袖子撕了下去才勉强脱离了火焰。巴拉克似乎苦恼极了,他的眉头深深地勾着,在巫师的绝对力量之前他狼狈而无措。

弗林斯倒也不着急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巴拉克,巴拉克又在原地站了会儿,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将重剑直接扔到了地上,“好吧,我认输。”

下一刻弗林斯开心地收起了手中的火焰。“我赢了。”他得意洋洋地宣布道,又将巴拉克的重剑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这个动作让厄齐尔措不及防,他吃惊地看着弗林斯,弗林斯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说过我比你和贝尼加起来都强。”

巴拉克也笑了出来,他捡起了地上的剑,走上前拉了弗林斯一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他们之前的那样,默契无间,只剩下厄齐尔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们,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群蠢货。”弗林斯用他特有的糅合着得意和骄傲向厄齐尔解释着,至少这次厄齐尔总不能用贝尼来压他了,这让他的心情更好了一点,弗林斯转过头,把后背就这么留给了巴拉克,厄齐尔小心地走到他们之间防止巴拉克有任何偷袭的动作,弗林斯只是仰着头,专注地看着他祖先的墓碑。石碑有所感应,在轻轻震颤着,弗林斯便又重复了一遍,“一群蠢货。”说完他便举起了手臂直接向石碑划过去。

即使是再坚硬的石碑也无法承受弗林斯的力量,他的手臂仿佛最坚韧的利刃,弗林斯突然加快速度发疯一般不断地砍着,一道又一道地刀痕便出现在石壁之上,刻下无数缺口,他在发泄着恨意,每一次和石碑碰撞的时候都发出剧烈的声响,最后竟直接将石碑从中间活活砍断。

支撑着整个地下世界的石碑从中断裂,天陷地塌,无数落石从顶上摔落下来,“行了。”巴拉克拽了一把弗林斯就要往洞口处跑,弗林斯抹了抹嘴角,似乎还没有消气,他哼了一声冲着厄齐尔招了招手,厄齐尔听话地跑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又有点不情愿地把另外一只手递给了巴拉克。巴拉克终于明白为什么弗林斯毫不慌张了,仅仅只是瞬间,他们已经离开了即将倒塌的地下坟墓,他们站在了厄齐尔摔下去的石坑旁,耳边是神庙坍塌的巨大声响,仿佛一个时代落幕一般分崩离析。

这一次迎接他们的是真正的消亡。

他们是这个种族最后的送终人。

厄齐尔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弗林斯,弗林斯一反往日只是拍了拍厄齐尔的头,“走吧,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所以米夏说的那个叛徒?”厄齐尔仍然有些不确定。

“是我。”弗林斯指了指自己,又不屑的加了一句,“那帮蠢货,这家伙要是来过这里怎么会再愚蠢地跳下去,而我又怎么可能愚蠢的先把所有事情讲一遍才和他装模作样的说,‘你是不是听过’,‘你是不是来过?’”弗林斯说完仍然愤愤不平,似乎这样的表演侮辱了他的智商,“太蠢了。”

被弗林斯的地图炮涉及到的无辜人士厄齐尔抱着头吐了吐舌头,“害我担心半天。”他睁大眼睛看了看弗林斯,又看了看巴拉克,“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在我知道死了三个巫师之后。”弗林斯抱着手臂无所谓地说道,崩裂的声响仍然从地下传来,仿佛一场灾难的预演,“没有力量能遮蔽巫师的眼睛,而这个蠢货看起来并不像会动手的样子,那就只能是巫师自己动的手了。”他毫无留恋地看了一眼神庙,这是他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他又向厄齐尔伸出了手,“我们去找那个烦人精。”

“我不是交通工具。”厄齐尔冲着弗林斯嚷嚷道,但是显然没有任何效果,除了弗林斯鄙视地用眼神表达了你以为你除了交通工具还有别的意义吗的意思以外没有其他收获,厄齐尔对着弗林斯翻了个白眼,老老实实地拉住了他的手,他又在弗林斯的衣服上蹭了蹭,才将另外一只手伸给巴拉克。

“如果不是需要你的命令的话。”厄齐尔对着巴拉克强调道,在巴拉克以为他要拒绝自己的时候厄齐尔却话锋一转,“其实我想收费的。”

弗林斯敲了一下这个丢人的家伙的脑袋,巴拉克倒是毫无芥蒂地抓住了厄齐尔,丝毫不为自己刚才将重剑插入了厄齐尔的身体而愧疚。周围的景色倏忽消失了,他们竟进入了某个奇异的世界中,刚刚时间太过短暂巴拉克无暇去研究,这一次巴拉克终于有时间好好地看看周围。这是一种极其奇妙的体验,身体似乎要被尖锐的风撕扯地四分五裂,五脏六腑却又被狠狠地挤压在一起。周围的景色迅速地消失,却好像伸出手就能够到,厄齐尔松开了他们的手,空间仍旧在飞快地运转。

“托斯滕不是在阿尔卡多神庙出生的。”厄齐尔看着巴拉克,决心报复弗林斯一般突然说道,“他是私生子。”

“滚。”弗林斯伸手指戳了戳厄齐尔,厄齐尔立刻吓得躲到了一边,他们前进的路线发生了大于九十度角的偏移,几乎要将巴拉克甩出去。弗林斯又瞪了厄齐尔一眼,才慢慢对巴拉克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我讨厌巫师,更讨厌注定的命运。”

“在这一点上我们一样。”巴拉克点了点头,颇为理解。

“我也讨厌皇帝。”弗林斯接着说道,巴拉克同样点了点头,“我也挺讨厌他的。”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够真诚一般又补充了两个字,“真的。”

“很好。”弗林斯无比赞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喜欢这么坦诚的人。”随后他又抬起头,在急速的路程中周围的景色都变成了虚线,然而头顶上的太阳却始终诡异的立在那里,似乎从来都没有移动过。在这个世界里太阳并不是红色的,而是经过压缩成了诡异的紫色,赤裸裸地散发着热量。“不过他们无缘无故也不可能突然闹事,我想他们一定在预言里看到了什么。”

“你可以去问问贝尼。”厄齐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一定会知道的。”

弗林斯难得没有直接揍过去,反而是看着厄齐尔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又冲着厄齐尔展露了一个危险的笑容,扭头对巴拉克说道,“亲爱的皇帝陛下,您想知道您面前的这个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了亲爱的皇帝陛下。厄齐尔简直不想吐槽他,抗议道,“你才是个东西。”

弗林斯耸了耸肩,完全没把厄齐尔的抗议放在心上。“你知道巫师一族编造的最大的谎言是什么吗?”巴拉克似乎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他看着弗林斯的眼睛,弗林斯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是关于沙尔克的封印。”

   “在巫师一族向人类提交的文件中,封印里的东西被描述成黑暗的力量,他被巫师一族世世代代看守着,一代又一代加固着这个封印,如果有一天这个封印被解开,那么人类将面对灭亡的命运。”

 

飞鸟传来音讯,

走兽弯下膝盖。

生灵跪在他的面前

祈求救赎和宽恕。

他高居王座,他君临天下

没有人可以对抗他的力量。

   日轮转过三十六个刻度,

   它将在此长眠不醒。

 

弗林斯轻轻唱着童谣,脸上偶尔闪过一点不属于他的柔情,他随手压住了厄齐尔松软的头发,“你看,在人类的童话里梅苏特是多么恐怖。”

厄齐尔低着头,看不出他的表情。“巫师成了救世主,人类的救星、希望,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弗林斯不耐烦地说道,“历史永远是拥有力量的人书写的,所以你看,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个家伙的死活。”

“有的。”厄齐尔轻轻地说道,但是他的语气里确定极了。

弗林斯一时无话,他难得没有反驳厄齐尔的话,只是对巴拉克接着说道,“然而事实上,厄齐尔根本不是什么被巫师封印的怪物,恰恰相反,他是由巫师亲手制造的东西。”厄齐尔似乎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但是当弗林斯说起来的时候他还是低下头,难过得将自己抱成了一团。“他是凝聚了那位祖先全部心血,制造出来的最完美的试验品,他被关在沙尔克的地下,一代又一代的巫师喂养他、改造他,将他变成最恐怖的怪物,为了便是注定来临的战争,你永远想不到梅苏特身上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有看到的那一天。”

“没有永久的和平,只有覆盖在假象一层又一层虚伪的遮盖。巫师一族早就在准备这一天了,他们制造了一个足以毁灭任何王朝的终极武器,他们世世代代不断完成着这个计划,他们将梅苏特变得越来越强大,身上的牢笼也越来越厚重。”

巴拉克几乎不忍心再看厄齐尔,那个看起来无害地少年身上有些颤抖,巴拉克甚至无法想象在几千尺的地下厄齐尔是如何度过孤单的千百年时光,他只能一个人忍受着,一个人孤单着,一个人抗争着,可是万千回声里仍旧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这还不是全部。”弗林斯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厄齐尔的头发,把他往自己这边放了放,“巫师担心自己并不能完全掌握梅苏特,在创造梅苏特的时候还在他身上加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成分。”

“什么?”巴拉克不由得问了出来,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弗林斯暗示他演完墓穴中的那场戏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甚至还在寻找巫师死亡的线索!又怎么知道千百年中巫师一族已经在暗地了种下了一个名为毁灭的种子,并且世世代代地创造培养它的沃土。弗林斯拍了拍厄齐尔,让厄齐尔抬头看着他。

“梅苏特,我只说一次,你一定要永远记得。”这时候弗林斯的表情和平时完全不一样,连厄齐尔都不愿意再反驳弗林斯的话,他点了点头,示意弗里斯可以继续讲他要说的话。“你的力量彻底爆发之后在很短的时间里肉体就会死亡。”弗林斯苦笑了一声,“巫师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们亲手创造出来的怪物?他们在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他们在预言中看到了的毁灭。”

厄齐尔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其实也没关系,你的封印还在沙尔克呢,你自己解不开,而且反正我是不会管你的,不过你死了你的贝尼估计会很伤心,你要是为了他好还是好好照顾你自己。”弗林斯避重就轻地说道,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厄齐尔听到这句话还是笑了出来,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给了弗林斯一个拥抱,“托斯滕,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滚。”弗林斯一把把厄齐尔挥了出去,又接上了和巴拉克的对话,“梅苏特还是自己跑了出来,被贝尼捡回了家,我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可我实在连撵他走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一起养着。”

“是我和贝尼养了你。”厄齐尔认真地说道,同时不满地看着弗林斯,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托斯滕,你应该学会感恩。”

下一刻厄齐尔直接被弗林斯扔了出去,不过没有任何结界能对厄齐尔造成阻碍,没几分钟厄齐尔又从旁边爬了进来。“你会迷路的。”厄齐尔皱起了眉头,显然对弗林斯的动作有所不满,“你就不能让我放心点吗?”

巴拉克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又收敛了全部笑容,“我们只是解开了你的封印。”他对托斯滕这么说道,“真正的威胁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没有找到巫师藏匿的地点,我们需要在一切开始之前彻底消灭他们。”

“向我发誓。”弗林斯突然对巴拉克无比严肃地说道,在他脸上找不到丝毫玩笑的意思,“你会放过梅苏特。”

巴拉克的目光在厄齐尔和弗林斯脸上徘徊了几次,在他面前的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怪物和巫师一族最后的后裔,他们本当是敌人,无论哪个都不能让他掉以轻心——甚至有可能这本身便是一个布好的局,然而巴拉克最终还是右手放在了胸口,那是他继位之后便再也没有过的姿势,“我以米夏·巴拉克之名起誓,以日耳曼之王全部的荣光向您发誓,在注定的死亡降临之前,我不会伤害、也不会坐视梅苏特受到任何伤害。”

“作为交换。”弗林斯突然在巴拉克面前单膝跪地,“巫师一族中被摒弃的叛逆者,托斯滕·弗林斯向您宣誓效忠,我将永远追随您的脚步,成为您的利刃和眼睛,终我一生为您服务。”

巴拉克和弗林斯交换了对彼此的承诺和誓言,在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巫师和人类的同盟便在急速行驶的空间中完成了协议。

 

 

诺伊尔和赫韦德斯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在他们分别的时间里两个人的成长都出乎对方意料,当诺伊尔以为自己获得胜利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已踏入赫韦德斯用蜡烛摆成的法阵中,然而赫韦德斯依靠法阵的力量也仅仅只能和诺伊尔打成平手。烛光在夜晚的空间里燃烧着,蜡油滴下来凝结在桌面上,蜡烛的长度越来越短,而赫韦德斯仍没有找到胜负的契机,他变得有些急躁,挥出的剑很多时候都成了不要命的打法,当他拿起剑的时候宛如换了一个人,变得焦躁易怒。

诺伊尔知道赫韦德斯的这点毛病,他因为这点被赫韦德斯坑过很多次,也曾总是提醒他要冷静,可发现每次都做无用功后只好作罢。诺伊尔仔细观察着赫韦德斯的剑路,赫韦德斯在出剑的时候一味拼命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左肋,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站在他的对面,开始动脑筋去利用他可怕的弱点,然而他们已经不再是同盟了,诺伊尔剑锋一转已经攻入了赫韦德斯的防御网里,他轻轻挑剑便在赫韦德斯左肋制造出一片血迹——然而赫韦德斯却仿佛早有预料,在诺伊尔的剑插入自己左肋的同时直接向前扑去,将自己的剑笔直地对上了诺伊尔的颈部——他的左肋竟然是故意露给诺伊尔的。

诺伊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随后笑了出来,“贝尼,你比以前更强了。”

“因为现在我是族长,如果我倒下就再也没有人了。”赫韦德斯轻轻地说道,在诺伊尔以为赫韦德斯会将他打晕的时候赫韦德斯却收了起了剑,冲着某个方向随便喊道,“梅苏特,我知道你来了。”

下一个瞬间厄齐尔就直接扑到了赫韦德斯的怀里,撞击力之强让赫韦德斯连着退了好几步,左肋的伤口让赫韦德斯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转眼间厄齐尔已经又蹦过去给了诺伊尔一个同样大的拥抱。

“我真的不想打扰你们久别重逢。”赫韦德斯抽搐地吸着气,“但是行行好,曼努你能给我拿点绷带吗?”

厄齐尔这才发现赫韦德斯受了伤,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立刻从书房里翻出了绷带的诺伊尔,“曼努,贝尼,我是说……你们俩……”

赫韦德斯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任由诺伊尔给他包着了伤口,他直接打断了厄齐尔的话,“梅苏特你能再把那两个人放出来吗?”

厄齐尔这才想起来巴拉克和弗林斯还在另外空间里,只有他因为看见赫韦德斯兴奋地跑了出来,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跑进去把弗林斯和巴拉克拉了出来。赫韦德斯看着弗林斯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面前终于松了口气,转而却直接走到巴拉克面前单膝跪地,行了最高的骑士礼,笃定地说道,“皇帝陛下。”

赫韦德斯的行动无疑验证了厄齐尔对他的赞美。

“沙尔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巴拉克轻轻弯腰向赫韦德斯还礼。

“我的荣幸。”赫韦德斯再次鞠了个躬,站了起来,后面诺伊尔也按照他的样子向巴拉克行了礼。赫韦德斯的动作还有点僵硬,厄齐尔担心地看着他,同时用一种责备的目光看着弗林斯。

这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弗林斯果断无视了厄齐尔的眼神,转而上下打量着赫韦德斯,“真糟糕,你竟然还没死。”

“还真是不幸,说实话,我真的很怀疑你是怎么认出来你身边那位就是伟大的皇帝陛下的?”赫韦德斯还嘴速度丝毫不亚于弗林斯,他重新将外套穿好,把剑挂在了腰间。

“有个大人物帮他们做了自我介绍。”厄齐尔在弗林斯想好措辞前就吐露了真相,赫韦德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个血族阁下真的去找你了?”他用和弗林斯相同的语气说道,“你竟然还没死,真是个奇迹。”他看见背后的烛光突然增强,映得整个屋子如同白昼,也扫了一眼弗林斯,“你的封印解开了。”他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终于背叛你的祖先了?”

“我最讨厌你这一点。”弗林斯敲了敲赫韦德斯的额头,“你总是自以为无所不知。”

“难道我说错了吗?”赫韦德斯转向厄齐尔求证,厄齐尔只是努力地点着头,恨不得再夸奖赫韦德斯一下,赫韦德斯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甜腻的幸福,却用挑衅地目光看着弗林斯,又尊敬地看向巴拉克,“巫师一族的预言无所不能,却有一个看起来微小却极其重要的盲区。”

巴拉克示意洗耳恭听。

“我翻阅过历史上巫师所有的预言,但是其中有一件事极其诡异,哪怕在记载里其他巫师起到在关键的作用,但是预言中却从未提到过分毫,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巫师的眼睛里看不到其他巫师。”赫韦德斯又重新看向弗林斯,这一次他收起了笑容,这让他看起来依稀有点成熟的模样,“如果巫师的计划有任何一个变数的话,那么一定是托斯滕。”就好像他比弗林斯更了解巫师一般,“他们看不到托斯滕的动向,而托斯滕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将封印转交给皇室的人,他们为了预定的计划一定会需要托斯滕的力量。”

“所以才有了在墓穴前托斯滕暗示我演的那场戏?”巴拉克恍然大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巫师的计划的?”

“从我发现被封存的书籍开始。”赫韦德斯摇了摇头,指着桌面上被他翻阅过的信笺,“那些宗卷无疑表露了皇室对巫师的压迫,然而封存的密卷已经上千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解封让我看到?一切太过巧合,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阴谋,想将一切线索导向皇室。然而那个时候我还不能说,他们用眼睛可以看见我的一举一动。”他小心地向诺伊尔说了抱歉,诺伊尔只是帮赫韦德斯将外套紧了紧。

“托斯滕是巫师一族的异数,他们一直对他非常小心。”赫韦德斯又笑了出来,“不过他早晚会背叛的,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梅苏特死的。”

“我只是讨厌他们而已。”弗林斯立刻反驳道。

赫韦德斯伸手把厄齐尔叫到了身边,然后指着弗林斯说道,“看见没,教科书一般的口是心非。”

厄齐尔点点头,诚恳地表示自己学到了新的知识,巴拉克同情地看着已经被气到无话可说的弗林斯,表示这个家庭的构成的确十分复杂。

最后由厄齐尔向诺伊尔说明了所有情况,在他的说明中夹杂着弗林斯和赫韦德斯的争吵,厄齐尔经常点点头再附上一句贝尼是对的,然后两个人同时收到弗林斯的拳头。

“我猜巫师们在未来中看到了他们的灭亡。”等到厄齐尔说完,赫韦德斯沉吟道,“他们看不到托斯滕,只看到最后的终局,其等待毁灭不如完成自我拯救,于是他们诱使皇帝陛下到了他们附近,并造成自我死亡的假象,又引导我们怀疑这一切是皇室的阴谋,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托斯滕竟然在这个时候离家出走了。”

“都是你的功劳。”弗林斯嘲讽地对赫韦德斯说道,赫韦德斯耸耸肩,把它当成了赞扬,“巫师的第一目标一定是封印埋藏之所。”他对巴拉克继续说道,“如果您信任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帮您一起守护,如果不信任的话请您一定派人保护好封印,您亲眼见到过一个拥有完整力量的巫师有多么可怕的伤害力,而在封印之中,存放着剩下所有巫师的力量。”

他留给巴拉克继续思考的时间,又看着诺伊尔慢慢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温和无害,“曼努,看起来我们暂时还在同一阵营。”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诺伊尔肯定地说,“我已经嗅到了战争的气息,这让我发现和你站在一起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我也是。”赫韦德斯开心地说道。

巴拉克终于明白为什么弗林斯和厄齐尔知道由诺伊尔看守赫韦德斯之后那一脸奇怪的表情了,这两个人之间感情好的简直可以冒出粉色的气泡。他笑了笑,想揶揄什么,然而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房间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晃,紧接着火光从窗外升起,黑色的夜被迅速染上了仓皇的颜色,红色的血光在天空中一一炸开,耀眼仿若白昼。钟声在漆黑的夜里史无前例地被第二次敲响,命运的警钟仿若最沉重的话语,声音在空气中扩散远行,跌宕起伏。护卫队迅速在皇宫前集结,巫师的攻击仅仅比厄齐尔慢了几个小时,紧紧追随着他们的步伐。巴拉克神情一凛,干脆地下了命令,“托斯滕,预言被埋葬在永祭之塔的地下。”他看着弗林斯,目光中映着窗外燃烧的火焰,人民的呼救声成了他们的背景音,“带上梅苏特,记着你的誓言。”

厄齐尔点了点头,迅速拽住了弗林斯的手,弗林斯向着巴拉克点了点头,“希望您也可以实践誓言。”他又看了一眼被巴拉克留下的赫韦德斯,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转眼和厄齐尔一同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曼努,打开地下通道的门,让民众迅速避难,集结军队,我去城墙。”巴拉克简短地命令道,又看向了赫韦德斯,“你不是谁的人质,你爱去哪里都可以。”

赫韦德斯刚刚准备跟着诺伊尔跑的脚步立刻转向了巴拉克方向。“你还有伤。”诺伊尔看着赫韦德斯一脸兴奋忍不住提醒他,赫韦德斯只向他挥了挥手,“那你就赶紧完成疏散任务来城墙上找我。”说完已经跟着巴拉克跑了出去。

 

皇宫外的景象令他们吃了一惊。

金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奔涌而来,仅仅是片刻王城已变成人间炼狱,火焰吞噬了所有触碰的物体,血液在高温中被完全蒸发,活人变成漆黑的骨头,焦灼的气息弥漫天地,处处都是奔走和哀嚎,无数怪物已经冲破了王城的防御,追逐着一切他们可以看到的活物,他们的爪子撕裂人类的心脏和肚皮。

“天上!是天上!”无数人痛哭奔走或极力嘶吼,从天而降的灾难令所有人猝不及防。巴拉克直接将剑捅进了最近的那个怪物的肉体里,粘稠的白液从怪物的身体里涌了出来流满了他的剑。巴拉克皱了一下眉头,立刻就将剑抽了出来,哪怕砍杀的时候也没有停止脚步,仍旧朝城墙方向跑去,重剑在他手里仿佛失去了重量,他高高跃起轻盈的斩杀了遇见的所有怪物。火焰依旧从天而降,哀嚎声从未停歇,窜天的火焰在各个角落疯狂地燃烧,席卷一切。

自从王城建成两千零一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突如其来的怪物令他们措手不及,他们甚至看不到天上究竟有什么,无数火焰便奔涌而来,云层逐渐逼近王城,整个天空再也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希望和光明被完全阻隔在了世界之外,只有紫色的云一层又一层布在人们头顶上,云之中还有闪电叫嚣着准备撕裂大地。

一个孩子的哭喊惊动了赫韦德斯。赫韦德斯微一分神,两人高的怪物已经扑了过来,赫韦德斯直接就地打了个滚,伤口压迫让他浑身颤抖起来,余光扫到怪物紧追不舍地又挪了过来,他终于咧嘴笑了笑,在翻起来的一瞬间借势直接跃到了半空中,将自己的剑直接送入了怪物的脑壳。脑浆立刻从伤口处泻了出来,赫韦德斯嫌弃地揉了揉鼻子,又咦了一声,他的剑在插入怪物的瞬间似乎刺透了某种含有魔法的物质,那些东西变成密密麻麻地线在他的剑上绕成一团。

“是驱动阵法。”赫韦德斯一把抱起了那个正在哭的孩子,用单手挡住了另外的袭击,他右手在空中迅速变化着,剑快到只剩下冰冷的光,然后再一次将剑送进了对方心脏,这一次他飞快地在地上画了几道,把孩子和怪物一起扔了进去。简易的阵法出乎意料地管用,巨大的怪物在阵法之中开始萎缩,虫子迅速褪去外壳不到几分钟就只剩下里面柔软的身躯——那里躺着的竟然是一个人。

在这王城之中的无数面目狰狞的怪物竟然是一个又一个人的人。

赫韦德斯几乎要吐出来了,他勉强抑制着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冲动继续说着,“巫师收集了大量的尸体,并将它们改造成了具有攻击性的怪物。”怪物倒下的时候白色的线在他们身上慢慢爬行着想要逃跑,被赫韦德斯一剑斩断了去路,“他们可以附身在所有尸体上,杀死他们的时候连线一起斩断,否则他们会钻入新的尸体,所有的亡者都会变成我们的敌人。”

巴拉克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在一片慌乱和惊恐中的王城的守卫也开始慢慢找到了节奏,士兵们从皇宫里涌了出来,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三五人一组在大街上和怪物展开了搏斗。铠甲碰撞的声音让百姓获得了暂时的安全感,他们向着地下通道的入口汇聚。命令被一层一层地传了下去,很多死亡的百姓已经开始变成新的怪物,张牙舞爪地寻找着他们的猎物。如果这一个晚上有什么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话,大概就是那个因为赫韦德斯入侵而慌张敲响的末日警钟,将所有士兵提前聚集在了皇宫中央,这些士兵成了抗击在第一线的先锋者,否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巫师一族从诞生开始就筹划的战争终于爆发,人类在他们面前就仿佛是刚刚诞生的婴儿一般脆弱,天降的火焰仍在继续燃烧着,内城的形式稍微得到了控制,但是他们都知道巫师的攻击绝不可能只有这些。巴拉克穿梭在火焰和炼狱之中继续往城门方向跑去,巫师不可能往城里投掷太多东西,真正的危险依然埋伏在城墙之外,城里的骚乱不过是他们的障眼法。然而即使是巴拉克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障眼法已经为他们制造了太多慌乱。

城里的怪物越来越多,在攻击刚刚开始的时候死去了太多的人民,他们的尸体被所以丢在大街上,不是所有的士兵都有能力去毁灭白线,它们继续钻入别的尸体里改造他们的肉体,撕毁脸和肌肤,成为新的怪物,巴拉克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制造的伤口几乎看不见,却总能准确地砍在大脑的白线里,他的动作只剩下一个虚幻的残影,赫韦德斯逐渐跟不上巴拉克的速度,便也不再逞强,继续杀着能见到的所有怪物。

 

巴拉克终于在两刻钟之后抵达了城墙。在远离市区的高墙之上所有哀嚎和啼哭都变成了隐约的背景,火把在城中蜿蜒起伏的景象只剩下依稀的亮点,而城墙早变成了第二个战场,甚至来不及向内城通讯,军队在士官的指挥下已经加入了守城的战斗。

王城的城墙四百英尺之高,自铸成以来从来没有被任何敌人攻破过。它仿佛巨人一般盘踞在施普雷的上方,巴拉克站在城墙之上只能看见城中的永寂之塔与他遥相应和。而当他俯瞰下方的时候,那些从未见过的怪物已经盘踞在墙角,它们扛着参天大树作为攻城的武器。石块和土袋也已经搬运到了城墙上,然而在那些巨型的怪物面前,人类的还击手段又显得太过幼稚。

紧接着巴拉克听到了轰隆的声响,他仰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终于看见了云层之上的火焰如同骤雨般击落在城市中央,而将火焰倾泻在整个城市的,是巴拉克只在已经古老到忘记来源的书中看见过的巨龙!那是用语言无法描述的震撼,也是巴拉克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光景,他后来很多次很多次的想起,在背叛和死亡笼罩的夜里,天空中的巨龙挥动着漆黑的翅膀,从鼻腔中喷射火焰。

士官在看到巴拉克来的时候已经跑了过来,这时候顺着巴拉克的方向也看见了天边的恶龙,他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那一瞬间他的声音竟不像是人类,他直接跪在了地上,惊恐地看着这绝不可能出现的场景。“天啊!天——”

“是龙。”赫韦德斯在这个时候也已经赶到了城墙上,他全身都在颤抖,龙每一次嘶吼都带动起他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让他忍不住顶礼膜拜,他将剑鞘插在地上支撑着自己,他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害怕。然而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他压住了自己受伤的伤口,利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看起来巫师打开了异界之门,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放了进来。”

“他们究竟想要什么——世界毁灭之后他们也不可能存在。”巴拉克沉声道,与其说提问不如说是让自己思考。

“巫师有和所有种族沟通的能力。”赫韦德斯轻轻说道,“他们也许和龙达成了某种协议。”他摇了摇头,似乎对面前的情况没有任何办法,“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要如何杀死它。”上一只出现在人类面前的龙已经是十几个世纪之前那么遥远,活着的人类中对龙毫无经验。士兵们陆续发现了藏匿于云层之后的龙,人类在强大生物之前本能的恐惧立刻爆发,他们手脚开始变得冰凉和颤抖,他们一瞬将甚至想要放弃所有的攻击,束手待毙。巴拉克咬了咬牙,人类对于上层生物的惧怕即使是他也毫无办法,巨龙在天空之上继续咆哮。

“恐怕梅苏特也到不了那么高。”赫韦德斯犹豫地说道,有趴到墙边看了一下墙角下的情况——立竿见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我最恐怖的梦境里,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怪物。”赫韦德斯自嘲地笑了笑,征求着巴拉克的意见,“我们要怎么办?”

“等他下来。”巴拉克的目光牢牢地盯着龙的一举一动,龙刚刚下完了一场火雨之后正逡巡在云层上方,两只绿色的眼睛格外可怖,灰烬一般的气焰仍旧从它的鼻腔里喷出,身后骨头搭成的两翼煽动着气流把它自己托了起来。

“他会下来吗?”赫韦德斯犹豫地说道,显然并不看好这一点。

“当然。”巴拉克倒是很有自信,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观摩着龙的动作,已经在心里开始模拟他们交战的场景,他说话的时候仍旧闲适极了,就像在自家庭院中闲庭信步,然而长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那一瞬间帝王的姿态便被永恒雕刻。“贝尼,你和曼努分开多久了?”

“我记不太清了。”赫韦德斯没有想到巴拉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这个,也只是模糊地回答道,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那你一定想不到曼努现在有多么强大。”巴拉克轻轻地说道,精神仍然集中在龙身上,“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了,我已经感觉到了力量的汇聚——”

就像是应和巴拉克的话语一般,在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内城突然之间升起一道极快速的光柱,光柱稳稳地立在了中央,随后向四面八方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在坚固的夜色和冰冷高耸的城墙上,仿佛银河倾泻在城中让人恍然以为脚下才是斑驳星空,那道力量柔和极了,却又带着不可侵犯的凛然,光不断扩大,最后竟完全笼罩了整个内城,在光芒竖起的那个瞬间哀嚎声骤然变小,内城里四处燃烧的火焰慢慢熄灭,一切呈现某种安静和祥和,甚至和以往的王城并无两样。到光芒完全扩散之后他们耳边竟隐约响起了带着童趣的歌谣。

战争和童真,最坚硬的利剑和最柔软的盾牌在一瞬间交错并行,他们身前是无数怪物和天上的巨龙,身后却是最可靠的守护之盾。光芒就像是危险这种无形的安慰,让人不由得忘记冰冷和战乱,忘记伤痕和劳累。歌声越来越大,甚至他们远在长城之上的也可以清楚地听见歌声。

在这股力量之中赫韦德斯感受到了难以表述的熟悉,他知道这是诺伊尔用自己的力量打开了净化之阵,然而他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想过诺伊尔真正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了这样的地步——之前在书房中的战斗,诺伊尔果然连一半的力量都没有用出来。巴拉克轻轻哼着歌谣,露出了满足的笑意,“我看到了你们就知道我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伟大的陛下,您的梦想究竟是什么?”赫韦德斯忍不住问道。

巴拉克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答赫韦德斯的问题。

而他们也没有继续交谈的时间了,天上的龙也发现了盾的存在,它粗重的喘息仿若雷鸣,炸响在所有人的耳旁,它喷射出的火焰全部被反弹到了亿万深空之上,它被激怒一般挥动着巨大的翅膀直接扑向了防御的法阵,法阵立刻被强大的冲击力撞成了碎片,然而紧接着缺口周围的力量又弥漫过来,重新织成了一张完整的网。龙愤怒地用尾巴拍打着看不见的盾牌,便在这个时候又一道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尖锐的声音淹没了所有嘈杂的背景,它明明是那么高亢又却又那么阴沉,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从哪里响起来,却仿佛直接在耳边炸裂,在这样的声音中耳膜几乎要被它完全刺透,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而天上的龙听到声音之后立刻调转了方向,不再妄图用身体撞开盾牌,而笔直地朝着巴拉克所在的方向飞来。在城墙之下蓄势待发的怪物们开始了咆哮,一波一波的嘶吼逐渐向最远处传去,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回声竟看不到终点。

这个时候城墙上的人们才发现自己完全看错了——等待着他们的从来都不是墙角下的那一批,怪物的大军整齐地排列在城墙之下,一直蔓延到目光看不到的地方,遍布了整个草原和丛林。

这一次连巴拉克都只能苦笑了,“我们的援军还有多长时间?”

“从最近的城市过来要两个小时。”侍从官回答道。

“两个小时之后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一片废墟了。”巴拉克凝了凝神,然而紧接着便是强烈的晃动,汹涌的风呼啸而来,城墙几乎要在瞬间被推倒,巴拉克抱住了突出的砖墙才没有被甩下去——却也已经有士兵被直接抛下了城墙,墙角爆发出一阵欢呼,那样原始的声音让在城墙上的人不寒而栗,他们第一次见到了接近的龙,它的体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庞大。

却也加剧了他们的仇恨。

墙破的后果便是所有人被活生生地吞噬,等待他们的只剩下无可避免的死亡,他们的皮肤会被撕下肌肉会被生吃,他们的血只能变成别人解渴的饮品,他们的灵魂只能在地狱中经烈火灼烧,城墙上的士兵都抓紧了自己的武器,箭的头部浸入了煤油,火炬依次点燃,石头和木桩被放在了墙头,随时等待被投掷。

 

随着怪物将第一根树木撞在城门上,最后的战役正式开始。

士兵们射出点燃的弓箭在城门下制造出一片燃烧的火焰,那些怪物竟仿佛无所畏惧,用赤裸的脚板踏过火焰走到了城门下方,参天的巨木成为他们手中最好的攻城武器,撞击的声响不断传来,整个城墙都在剧烈地摇晃着,远处的巨人直接向城墙投掷几人高的巨石,砸在城墙上发出轰隆地声响。

恶龙一次又一次地俯冲过来,将火焰吐在城墙之上,顷刻间城墙上已经被火焰布满,士兵用妄图用剑和恶龙搏斗,等待着他们的却是直接被挥到城墙之下的后果,在和人类的搏斗中恶龙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绿色的眼睛里露出轻蔑地光,想要将刚刚被驱逐的怒火都发泄在人类身上,他的用巨大的尾巴撞击着城墙,原本牢不可摧的城墙便在怪物面前摇摇欲坠。巴拉克看准了龙行进的路线,在它下一个俯冲的时候突然间加速跑了过去,在龙想要拉起身子的时候已经直接冲了上去。

怪物站在自己同类的肩膀上不断垒高,石头和木桩这些对于人类有用的武器在他们面前毫无作用,已经有怪物爬上了城墙,在烈火之中士兵和怪物开始了殊死搏斗。“不——”赫韦德斯原本已经投入到了守城的工作中,然而他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巴拉克的举动,他几乎不知道该说他太勇敢还是太无谋,巨龙冲天而去转瞬间只剩下一个微小的残影,他们甚至看不到巴拉克究竟在哪里。赫韦德斯将自己的剑插进怪物的心脏,忍不住对天空喊道,然而他的声音太过渺小,顷刻间便被淹没在了疯狂的战斗之中。

巴拉克几乎要被疾驰的风直接吹下来,他死死地巴住了恶龙的鳞片努力想要站起来,他的动作无疑激怒了恶龙,恶龙在天空上飞快地旋转着想要把巴拉克甩下去,然而巴拉克只是更加牢固地拽住了它,恶龙一瞬间就已经飞出去很远,它急速地降落然后翻转身子掠过草地,想要把巴拉克直接按死在草地上,然而巴拉克在最后一刻放开了手,利用惯性把自己埋在了恶龙两翼之间的空隙里,骨骼上粘稠的液体让他几欲作呕,他强压着身体的不适紧紧地抓着。恶龙再一次向天空中疾驰而去,巴拉克被晃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却仍旧保持着令人惧怕的清醒,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左手仍旧牢牢地抓着恶龙的翼骨,右手快速地抽出了佩戴在他身边的重剑。

他咬了牙,直接想将重剑插入龙的肌肤,然而恶龙身上的鳞片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材料,在极速的碰撞间巴拉克直接被弹开,差一点将重剑丢在万丈深渊中,巴拉克在风中一手抓着龙骨,靠着手的力量想要自己的位置再往前一点。龙恰好在这个时候也翻转了身子,巴拉克难得有机会连忙往前走了一步,那里是脊背上的鳞片和双翼的骨膜交替的位置,巴拉克大了胆子直接站了起来,他的双腿紧紧夹住龙脊背上的凸起,让自己的颤抖少一些,他凝聚起全身所有的力量,然后再不犹豫以磅礴之力直接将重剑完全插了进去,直到没入剑柄。龙吃痛在空中咆哮了起来,巨大的火焰在空中肆意绽放,巴拉克差一点就被直接甩下去,他用仅剩的力量牢牢地握住了剑柄,他的双手在空中几乎要骨折,凛冽的风打在他四周将他的衣服撕扯,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已经涌出来无数血痕。可他仍旧抓着重剑,任凭巨龙怎么翻滚兀自不肯松开手,又过了片刻龙似乎终于被他折腾的累了,稍微慢了一点,巴拉克抓紧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剩下的所有力量全部灌注在了重剑中!在龙体之中的剑发出强烈的光芒,即使隔着层层血肉和筋脉也在上空涌现,人类的力量在巨大的生物面前是那么微乎其微,然而倾注了巴拉克所有生命力的力量仍旧疯狂地燃烧在巨龙的体内。

龙的力量再一次爆发,它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味的在空中翻腾,龙焰不断浇筑在敌我两方,巴拉克跟随龙在空中肆意翻滚几乎要完全死去,唯有意志力继续支撑着他的灵魂,那是令人绝望的痛苦,龙的骨翼扇动着巨大的风浪一波又一波打在了巴拉克的身上。重剑上的力量仍在继续,巴拉克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被抽空了一样,他的生命迅速地流逝,他身体中的伤痕都慢慢停止了流血,巴拉克知道那是因为他自己体内已经没有血可以往外流了。顷刻之间他看见了死亡,力量的流失让他的头脑变得模糊,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依稀看见了日耳曼曾经的帝王们向他张开了手臂。

然而他还不能去!他清楚地听见城墙上兵戈击打的声音,这场筹划了千年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他怎么可以抛弃他的子民和士兵?巴拉克猛地清醒过来,他还没有看到未来,没有看到终局,那个野心还没有实现,他在龙背后的伤口里搅动着自己的重剑,在龙背上画了一道曾经在马尔蒂尼的空间里看到的阵法。

——力量吸收。

因为伤口而迅速流失的龙的力量被强行转移到了巴拉克的身体里,磅礴而来的力量要将他的身体撑破,极致的空虚和极致的饱满在巴拉克体内不断地交替着,巴拉克又撑起自己全部的神智,将这股力量再次施加在龙的体内,终于龙的咆哮声震撼了整个大地,它不顾一切地向着城墙冲过去,巴拉克心中一紧更加催促力量的进入,风声呼啸声喘息声战斗声一时间全部混在了一起,终于在龙即将撞上城墙的最后一刻重剑撕裂了恶龙的腹部,力量从恶龙身体的另一侧喷涌而出。龙失去了所有力气飞过了城墙倒在了开阔土地上,巴拉克被狠狠地甩在了城墙上,血从他的口中慢慢流出。

巴拉克想要站起来,然而尝试性的动作却以失败告终,他全身都剧烈地疼着,他甚至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右手和双腿都完全失去了知觉,而他至少断了四根肋骨,不过在赫韦德斯赶到他摔下地点的时候他却难得的笑了起来,艰难地用左手竖了个大拇指。

“您竟然真的杀死了一只龙。”赫韦德斯用一种看着奇迹的目光看着他,又赶紧检查了一下巴拉克的伤势,“连梅苏特都做不到。”这对他来说似乎是极大的赞叹了,他又在巴拉克周围迅速画了几个法阵,“隐藏法阵,任何怪物都看不到你。”他脸上的血痕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巴拉克也知道城墙上的攻防阵线并不轻松,已经习惯了和平的士兵如何抵抗的了突如其来的怪物。“还能再撑一会儿,没有那只讨厌的龙战线轻松了不少。”赫韦德斯笑起来的时候永远热情而积极,他想了想,还是安静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恐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指挥官预计最多三刻钟后城墙就会彻底倒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巴拉克看见赫韦德斯血迹斑斑的衣服也大概明白现在的战况。赫韦德斯转身就要继续投入战斗,却突然看着巴拉克的身后错愕地停了下来。

便在这个瞬间突然传来了倒塌的声音,赫韦德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他飞快地跑到了城墙边上,巴拉克只能看见他几乎绝望的表情。

“城墙塌了。”赫韦德斯轻轻地说道,然而他的表情里浓重的哀伤却绝不仅仅是这一个消息所带来的冲击,赫韦德斯仍然看着巴拉克的方向慢慢低下了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永远有无穷无尽的敌人。”

巴拉克恩了一声,等着赫韦德斯继续说下去,然而赫韦德斯却突然转换了话题,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轻极了,和往常的他截然不同,巴拉克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可是线索千丝万缕,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托斯滕的母亲是被他的同族杀死的。”赫韦德斯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他和梅苏特其实是一样的,他们的孤独一直刻在骨子里,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救赎,总要有什么人要去爱他们,否则他们真的会发疯的。”

“托斯滕那个家伙什么都不说,看起来蛮横又不讲理,其实比谁都心软。”赫韦德斯又继续说道,说起来弗林斯的时候嘴角弯弯地格外漂亮,“梅苏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能永远也长不大了,不过曼努还在,我倒是不担心梅苏特。”赫韦德斯絮絮叨叨地说着,“曼努已经变得这么强了,他完全可以保护好自己。”

“你要做什么?”巴拉克警觉地问道。

“没什么,希望您能够好好陪着托斯滕,别让他伤心。”赫韦德斯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是不太放心他,不过也没办法,我总不能看着他一辈子。”金色的头发映着不远处的火光,看起来格外灿烂,又格外绝望。他又向巴拉克行了个礼,也不等巴拉克再说什么,径直跑到了城墙边缘,在巴拉克喊出不的时候他已经纵身一跃——从几百英尺的墙上径直跳了下去!

一瞬间巴拉克的心蹦到了嗓子边缘,他拼命想要站起来——甚至再次调动了身体里所有力量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竟然挪动不了哪怕一寸!他只是努力地去听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城墙太高了,他只能听见一波又一波的骚乱,那些石头碰撞和粉碎的声音。

寒冷的风让他的心慢慢坠入深渊,巴拉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即使赫韦德斯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从那里活着回来。

 

 

弗林斯和厄齐尔抵达永寂之塔的时候已经有人到了,永寂之塔的大门敞开着,上面布置的结界被人粗暴地解开又用另外的手法合上。弗林斯不屑地摇了摇头,伸手将屏障点破了。永寂之塔是矗立在王城中轴线上的最高点,和皇宫遥遥相望,然而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它真正的秘密不在可以看得到的顶点,而在无法触碰到的深渊,永寂之塔以地平线为轴,整个空间完整地在地下重现,仿佛在塔顶在地下的倒影。

并不是所有时间地下城堡都会开放。每年只有当秋天来临第一缕月光穿过塔尖的时刻永寂之塔才会短暂地开放,那个时候人们需要迅速地从塔中穿过进行所有需要忙碌的事务,否则下一次出塔的时候便成了遥远的一年零一日之后,而值得一提的是,在日耳曼的历史中,曾经有一个人将自己卡在了永寂之塔无形的大门里——他刚刚将头和一只脚伸出门外,永寂之塔便彻底地关上了大门。

不过这对厄齐尔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巫师在创造他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可见的未来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们为了注定会来的这一天赋予了厄齐尔穿越任何结界的能力,只是也许那位伟大的祖先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厄齐尔拉着巫师的手穿越结界的时候却是为了阻挡他们打开封印。

永寂之塔一共百层,当厄齐尔带着弗林斯落地的时候所有的火炬都已经被点燃了,唯一的门大开着在无声中欢迎着他们,弗林斯丝毫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在路的尽头有人穿着巫师的袍子,正默默地看着什么。他听见了弗林斯走路的声音优雅地转过了身,就像是主人欢迎客人一般彬彬有礼,那人说话的语气轻柔极了,仿佛弗林斯是他最尊敬的客人。“托斯滕,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你?”他又看了看厄齐尔,同样没有忘记和厄齐尔打招呼,“小家伙,好久不见了。”他面前放着一本刚刚打开第一页的书,弗林斯不动声色地把书阖上了。

厄齐尔听到声音本能地哆嗦了一下,然后躲到了弗林斯的背后,又戳了戳弗林斯的后辈,用不大的声音慢慢说道,“我记得这个声音,它创造了我。”

弗林斯一凛,他想过会有许多人来到这里妄图解开封印,却不曾预料竟然会是巫师一族最古老的祖先。他看向那人的目光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倒是那个人听到厄齐尔的声音之后轻松地笑了起来,“我还打算将秘密多保留一段时间。”他揭开兜帽,露出一张温和无害的脸。弗林斯并没有被他迷惑,他又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按照那个故事巫师一族的祖先早在和死神达成交易的时刻就已经永久地死去了,占据他驱壳的是死神的一部分灵魂。”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巫师,慢慢在嘴角剜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微笑,“我猜的对吗,死神大人?”

巫师立刻为弗林斯的话鼓起了掌,“弗林斯大人,您说的都对。”深冷的地下唯一的掌声引起无数回音,更显得森然可怖,厄齐尔打了个哆嗦,让自己在弗林斯的身后藏得更严实了一些。“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为这么一个小东西彻底背叛我,在我的坟墓前我真的被你蒙蔽了。”

“得了。”弗林斯不耐烦地打断了巫师的话,“你说再多我也不可能让你把封印书翻完,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要打就快点打,要不就滚回老家去。”

巫师似乎完全没有被弗林斯冒犯到,仍旧微笑地看着弗林斯,随后他抬起了头,四周便立刻燃起冲天的火焰,将弗林斯和自己完全包裹在中央。火苗中蹿出一串火焰想要围住厄齐尔,然而比那簇火焰还要快,厄齐尔身边立刻升起了一面无形的盾,将火焰彻底隔绝在了外围。

弗林斯挥挥手,那串火焰便慢慢退了回去。

巫师的眼睛突然变得煞白,原本黑色的瞳孔不知道翻到了哪里,只剩下赤裸的眼白看起来狰狞可怖,在他进行变化的时候墙壁上的壁画突然都有了灵魂一般桀桀笑着,一瞬间地下的气氛格外恐怖。弗林斯仍然是那副高傲的样子,然而当他看着巫师的时候眼睛里也没有一点大意,他知道在他面前的是来自地狱真正的掌控者,在他面前一切生灵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弗林斯不再犹豫,率先发动了攻击。

那是厄齐尔第一次看到巫师间的战斗,他们没有任何武器,但是他们的武器又无所不在,墙上挂着的,身上装饰的,哪怕是空气中的风,和呼吸的空气也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力量。蓝色的光芒如同流水一般环绕在弗林斯四周,他们可以由虚空之中制造物质,亦可以将物质重新构造赋予新的力量。富有杀伤力的武器可能隐藏在地面或者墙壁上,他们打斗的速度快极了,弗林斯在打斗中闪躲跳跃,而对面的巫师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死神的行为才是一般巫师打斗的表现。他们站在原地便可以感知到空气中元素的变化进而推测出力量的来源,他们可以凭借意念瞬间斩断元素的形成,也可以捏造物质进行自我保护,而弗林斯显然受不了一成不变的预测,他手中的剑成为他最好的搭档,蓝色的光芒始终在他身边护卫,旋转着阻挡一切来自巫师的攻击,巫师的火焰追踪着弗林斯的动作,在他准备落脚的地方燃烧起令人惧怕的温度,弗林斯便自己制造出地面之上的平面,只是轻轻一触便又重新跃起,光芒再次击向巫师,而在光芒之中还隐藏着弗林斯手中的长剑。

“物质的流动和元素是不一样的。”火焰中的触手轻松地抓住了弗林斯掷出的剑,想要折断的时候剑却和蓝光一同撤了回去,巫师轻轻恩了一声,变成元素的剑又再次在弗林斯手中恢复成了物质。

“当然,但我们既可以将元素构成物质,也可以将物质拆分成元素。”弗林斯轻蔑极了,就好像巫师才是那个不懂得他们力量源泉的人,他皱了下眉头,抬起手的时候空气中已经凝成了几千只剑。所有剑都在同一时间向巫师飞快地冲过去,巫师周围卷起了冲天的火焰将剑阻隔在了他的身体之外。

长剑纷纷撞上了火焰,然而弗林斯的攻击完全没有停止,铺天盖地的兵器向着巫师急速冲去,从他的脚下,从他的头顶,从他的脊背,从他的前胸,碎裂地长剑便化成了更多的长剑,无时无刻不攻击着巫师。巫师周围的火焰更加盛大,他在火焰之中看着弗林斯嚣张地笑着,火光的照射下他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样子,他身体的一半变成了白骨骷髅。

弗林斯的进攻扔在继续,持续性的火焰需要消耗巫师极大的力量,而死神的代言人显然无法为他提供永不衰竭的力量,他的火焰只好极快速的在周身运转,来抵御弗林斯元素的攻击——并且在弗林斯在虚空制造的长剑中,只有一半是用元素凝成了剑的形状,另一半却是彻彻底底把它们变成了剑的物质。巫师不明白弗林斯是什么意思,在拼命抵御所有来自外界攻击的时候忍不住怀疑弗林斯的初衷,然而便在他走神的一瞬间长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夸张地溅到天花板上,血腥四溢。

巫师吃惊地看着弗林斯,他明明没有漏下任何一柄剑,弗林斯微微扬起嘴角,做了一个似有若无的笑,“你当然没有漏下任何一柄剑,但是我依然可以在你的身体里直接把你的血变成别的东西。”弗林斯将耳边的头发放在脑后,他的脸颊在火光之中漂亮极了,他的话却格外冷硬和轻蔑,“你走神了,所以我赢了,你们这些过时的家伙早就该退出这个世界了。”

“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巫师虚弱地说道,又慢慢站起来用手握住了胸口的剑,一发力直接将剑从血肉里拔了出来,金属和身躯摩擦发出沉重的声响,血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然后——他胸口的窟窿慢慢被空虚填补,巫师竟毫发无伤地站在了原地。他冲着弗林斯继续温柔地笑着,可是弗林斯也并没有显出慌张的神色。巫师抬起左手,做了个抓取的手势。“小家伙,你总该回来了。”

一瞬间厄齐尔觉得大脑被什么东西疯狂的占据,有东西在他的脑海里落地生根并不断繁衍几乎要将他的大脑撑破,光和影在回廊里不断交织,幻象和现实崩溃而来,他的身体一半置于炽热的烈火中,另一半却沉浸在永恒的极点,火与冰的力量让他几乎要发疯,幻象之中无数动物踏着大地的回音向他直扑过来。厄齐尔直接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抱住了头,在枯井之下永恒的孤独再次将他紧紧缠绕。

“不——”他发出的声音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他无措地想要倒退,然而几乎要炸裂的头颅让他没有力量去干任何事情,他只能疯狂地在地上滚着,几乎想要屈服在大脑不断重复的欲望之中,这种感觉旷日持久——在他出生的时候便一直伴随着他。

又或者只是一瞬。弗林斯一把将厄齐尔甩到了旁边的墙上,在巫师的手掌紧接着想要变换位置的时候弗林斯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他站在巫师和厄齐尔之间,看着巫师的眼神却明显变得恼怒。

“滚!”

只一个字,万千岩浆呼啸而来淹没了所有杂乱的思绪,在精神之上纯粹的火焰焚烧着一切邪恶和诱惑,阻断了所有力量的干扰。厄齐尔这才好受了一点,坐在地上安静地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爬起来。弗林斯和巫师开始了第二轮的交战。虚无的力量在空间中交锋,元素变得混乱不堪,一切物质和存在都变得脆弱和飘渺,而精神却被挥发到了极致,没有人知道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伪装,整个空间中只剩下对战的两个人将巫术用到了极限。

第二次,弗林斯用冰刃将巫师扎进了墙里,冰刃从巫师每一个器官中穿出,然而仅仅几分钟后巫师又将冰刃融化掉,他的愈合只在片刻之间,他对着弗林斯摇了摇头,仍旧是温柔的模样,“我死不了,而你的力量正在慢慢消耗。”

“那就多杀你几次。”弗林斯毫不在乎地说道,哪怕他明知道巫师说的没错也没有丝毫胆怯,死亡对于他来说是那么微不足道,而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胜利,弗林斯随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几十次上百次,总有一次会让你滚回地狱。”

战斗再一次爆发。

 

厄齐尔站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观看着他们的战斗,起初他还想帮点忙,之后才发现巫师之间的战斗根本不可能有外人插手,他们的战斗自成体系,恐怖的力量可以将一切物质化为虚无,他甚至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不被变成别的什么。

但是弗林斯慢慢落到了下风。巫师说的没错,他可以不断地复活,但是弗林斯的力量只能一点又一点的消耗,他开始很轻松就能杀死巫师,后来时间越来越长,到现在弗林斯的脸上已经被尖锐的物体剌开了伤口,左腿上的肌肤也被割开。厄齐尔有些着急,然而便在这个时候他的心突然无可抑制地抽搐起来,那是一种从灵魂向外震颤的力量,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却恰恰目睹弗林斯的右手被钉子直接穿透,弗林斯怒吼了一声,直接用意念将钉子弹出然后再次扎在了巫师的心脏上。

然而那种不安仍旧深深地弥漫在厄齐尔四周,他仿佛要永远失去什么一般,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预感,明明毫无根据却又深深地相信。厄齐尔惴惴不安地打量着四周,巫师还没有恢复,弗林斯用膝盖顶在了他心脏的钉子上,又用他随身携带的剑直接将他的头砍了下来。

“去找贝尼——”巫师从脖子里发出咯咯地笑声,弗林斯在忙乱中对厄齐尔喊道,“快点,我有不好的预感!”

厄齐尔吓了一跳,那种感觉竟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那么也许在某个地方正在真真切切地上演着什么。巫师的头还在地上滚着,他又已经站了起来,弗林斯用光和火将他围绕在中央,看着厄齐尔的眼神里已经透着某种悲伤的绝望。

“把贝尼带回来。”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有某种从未出现过情绪,火焰再次刺穿了巫师的身体,但是弗林斯连曾经的嚣张都荡然无存,“你们一起,活着出现在我的面前。”

 

 

赫韦德斯跳下城墙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城墙上的怪物无穷无尽,无论他们怎么拼命都丝毫没有减少的痕迹,在战斗之中的人们完全被愤怒和恐惧支配了肉体,他们所能做到的只有杀死一个后立刻杀死下一个,连喘息的空间都被榨取地一干二净。而当赫韦德斯找到巴拉克的时候他却徒然明白了一切。

在巴拉克身后,那只刚刚被屠杀的龙徒然睁开了眼睛!

是复活阵。

赫韦德斯惊骇地想着,即使是巫师一族也将它列在了永久的禁忌之中,被复活支配的生命永远不会死亡,无论是长剑穿透他们的心脏还是烈火焚烧他们的肉体都可以在复活阵中重新获得生命。那是一种古老的时间法阵,当灵魂被刻在在法阵中的时候他就会永远保持当时的样子,无论怎么死亡他都会以在复活阵中的姿态复活,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过巫师竟然真的打开了异世之门,并让复活阵再一次重临这个世界。

赫韦德斯下落的时候也没有停止战斗,在墙上攀爬的怪物无穷无尽,他的剑无数次地刺入他们的身体,减缓自己下落的趋势,他仍旧敏捷地躲避着来自怪物的攻击,树桩好几次离他的身体只剩下短短数寸,而又城墙上降落的箭羽更是不计其数。在巫师一族的记载上,复活阵一共只出现过两次,而纵观整个历史,从来没有人能够成功破坏过最古老的禁忌之阵。赫韦德斯不顾一切地向着在城墙上就看好的方向冲了过去,无论他们之间有多么遥远,中间又多少怪物向他进攻,赫韦德斯都没有停下快速奔跑的脚步。他的左手被从中间刺穿,他便用右手反击,他的剑卷了刃,他便仅仅依靠力量将它捅进去,在城墙之下,只有他一个人类,在他周围便是成千上万永无尽头的怪物。那是多么令人绝望的时刻,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然而赫韦德斯的眼睛里始终注视着他要去的方向,自从他跳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想着能活着回去,城已经破了,在这样下去整个皇都都会变成废墟和坟场,他还有很多事能做,至少,他可以救下所有皇城之中他认识的人。

赫韦德斯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的左脚被利刃从地下砍伤,他再跑步的时候崴着脚,看着和瘸子一样滑稽可笑,然而在这场注定死亡的战争中他却是真正的勇者,他才是能将彻底死亡带给所有怪物的死神,他的后背被鲜血湿透,血是由怪物的血和他自己的血组成的,他狼狈极了,血水流在额头上,又流进了眼睛,他想要哭出来但是干涩的眼眶里没有任何液体,他只是麻木地向着终点跑过去,麻木地将剑一次又一次地扎进怪物的胸口。

在万千怪物之中他是那么的渺小和脆弱,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然而他不能死,在完成某个目标之前他绝对不能死!那是一种超脱生死的信念,支撑着他蹒跚着却没有被怪物倒下来的身体埋葬,每一步他都离目标更近一点,他踩在了怪物头上,在挥击的木桩之间来回穿行。

终于,他看到了隐藏在军团背后的禁忌之法。

其实破阵真的很简单。赫韦德斯忍不住想着,弗林斯教给了他和厄齐尔所有关于巫师的一切,他们都可以独立的画阵或者解阵,禁忌之阵弗林斯虽然没有教过他们,但是也不限制他们在书籍中的阅读。赫韦德斯在这个时候反倒笑了出来,竟有些漫不经心,他现在觉得全身都轻松极了,那些伤口都不复存在,他清楚的记着书中写的一切,这些年下来已经成了某种习惯。

只需要十三笔就可以让阵法逆行自毁,在解阵的难度上根本排不上号,唯一困难的便是它需要的材料了,可这些材料也不是什么极寒之地或者极深之渊才能找到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它十分简单。赫韦德斯轻蔑地想着,然后直接举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它需要的只是破阵之人心口的血罢了。

刻入骨髓的痛让赫韦德斯全身都抽搐了起来,然而现在还不是结束的时候,他极力地克制住身体的颤抖,跪在那里用手心沾了从心脏流出来的血,颤颤巍巍地画下了破阵的第一笔。生命力在他体内极快的流逝着,那些东西如同手中的沙子无论怎么攥紧最终都一无所有,属于赫韦德斯的时间已经微乎其微,他的沙漏破了,他趴在地上用尽全力才将自己挪到另外一端。

鲜血还在流淌,赫韦德斯的意识逐渐消失,他最后的笔画仅仅依靠本能去完成的,他觉得全身都累极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了,许多年的往事纷至沓来,他捡到厄齐尔,和厄齐尔一起长大然后终于成人,他认识了弗林斯,和他吵嘴打架,后来又见到了诺伊尔,他们一起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然后分隔千里。在模糊中赫韦德斯听到了野兽的怒吼,他知道他的阵法已经完成了,可是他也回不去了,他只能徒劳地趴在阵法上,等待着愤怒的怪兽们吃掉他的尸体。

好在他快要死了。

赫韦德斯慢慢想道,他不会感受到身体被撕裂的疼和被吞咽的绝望。赫韦德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甚至在心里祈祷死的再快一点,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在他有限的时间里他已经做到了最好的一切。可他死的还不够快,他听到了怪物逼近的脚步声,听到了他们的呼吸和咆哮,他等待着被粉碎的疼哭,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赫韦德斯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睛,在他面前已经是层层烈焰,仿若毁灭一切的地狱之火,将怪物全部吞噬,火舌向着天空蹿起几人高,那些永不熄灭的火焰正发着逼人的火势绝望地向着天空吼叫。在火焰的上空逐渐出现一个并不清晰的人影,赫韦德斯愣了一下,终于只是慢慢地慢慢地给了自己一个自嘲的笑容。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漂浮在烈火之上的正是梅苏特·厄齐尔。

火光将他的眼睛照亮,他原本就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和凄凉,他已经不再是赫韦德斯熟悉的模样了,在盛世之火中孩子般的身躯一夜长大,他的骨骼慢慢舒展,变成了大人模样。他微微垂下眼睑,他的侧脸是那么安静又那么动人。火焰将怪物嘶吼的声音全部隔绝在了空间之外,厄齐尔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那些想要袭击赫韦德斯的怪物全部被火焰吞噬了心脏。

厄齐尔终于解开了封印。

赫韦德斯凝聚起剩下的力量,像没事人那样同厄齐尔打了个招呼,“你还是解开了封印。”他说话的时候轻极了,仿佛再大一点就会耗费他仅剩的力气,他想要责备厄齐尔,但是也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挽回。“我竟然没有发现。”

“在你被士兵抓走之后,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厄齐尔低着头,慢慢浮到了赫韦德斯面前,他从地上慢慢抱起了赫韦德斯,也不想惊动他一样小声说道。“我回沙尔克拿了封印以防万一,可我还是来晚了。”

“是啊你来晚了。”赫韦德斯重复着厄齐尔的话,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他又微笑起来,这个动作让他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声想要把他残余的生命也带走一般令人心惊。“我们都回不去了,托斯滕会发疯的。”他慢慢连嘴角的笑也保持不住了,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抓住了厄齐尔的胳膊,“带我回去,但是不要让托斯滕碰见我,说你会带我去疗伤,让他等我们回去。”

厄齐尔愣了一下,还是轻柔地点了点头。他的火焰在整个草原中杀戮着一切可以杀死的怪物,死亡笼罩在城墙之下,而厄齐尔无动于衷,他只是看着马上将要死去的赫韦德斯,听他说每一个字。

“你会消失吗?”赫韦德斯又轻轻地问道,

“恩。”厄齐尔慢慢地说,眼泪已经在他的眼眶里打转,“我们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那可真好。”赫韦德斯勉强想做一个微笑,但是他的尝试仍旧失败了,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什么都不愿意去想,“那你就不会寂寞了。去吧,告诉托斯滕,那根棒棒糖一直都那么傻,他一定会相信的。”

他歪了歪头,牢牢地看着厄齐尔,“梅苏特,你终于长大了,像个……大人一样……”

厄齐尔终于忍不住,在一声哀嚎中哭了出来。他将眼泪全部留在了赫韦德斯的身上,他哭得那样伤心又那样无助,赫韦德斯似乎想要抬起手,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厄齐尔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手心,赫韦德斯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什么,厄齐尔拼命地靠近他拼命地想要听见他的声音,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赫韦德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在厄齐尔的泪水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人会帮厄齐尔擦去泪水,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了,那个把他养大的人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厄齐尔从地上抱起了赫韦德斯,帮他把胸口的剑拔掉了,赫韦德斯的血已经干涸,即使是拔剑的动作都没有让他哪怕颤抖一下,厄齐尔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他所有的动作都缓慢而轻柔,怕惊动亡者的灵魂一般小心翼翼。他总觉得赫韦德斯会在下一刻醒过来,他要保护好他的身体,等他睡醒继续揉着他的额头,但是他从心里却清醒而痛苦的知道,赫韦德斯再也不会冲他微笑了。

无可抑制地伤心变成了无可表述的愤怒,厄齐尔抱着赫韦德斯的身体飞到了更高的地点,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皇城之外整片草原突然撩起无法熄灭的大火,火焰吞没了所有的灾厄和怪物,在火焰之后连尸体都荡然无存,他的力量贯穿了人间和黄泉,在冥冥之中焚烧着所有怪物的灵体和魂魄。

这才是属于他的力量,属于真正的梅苏特·厄齐尔的力量,他本来便该是这副模样的,君临天下无可阻挡。他冷漠地飘在王城的上空,所到之处尸体堆积如山。他甚至不需要出手,便已经无可匹敌。厄齐尔只是单纯地在享受杀戮的快感,死亡无法弥补他的伤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才能唤回怀里赫韦德斯的生命。他看到了受了重伤的巴拉克,也看到了他身后那只刚刚复活到一半的龙,他飞了过去,没有和巴拉克打招呼,只是盯着龙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龙的身体里就直接爆裂出无数血花,彻底死亡了。

   “梅苏特?”巴拉克不确定地喊着,在厄齐尔彻底地成长后他已经认不出来厄齐尔的样子了。

厄齐尔无声地向他点了点头,又默默地看了他几秒,“照顾好托斯滕。”他只是这么说着,巴拉克之后说的所有话他都没有听进去,他又漂浮在了空中,飞向了永寂之塔。

 

哪怕弗林斯已经伤痕累累,他依然再一次凭借着只属于他的力量战胜了死神,弗林斯靠在墙上慢慢喘息着,又将巫师的心脏挖了出来,扔到他用元素制造的火焰中彻底毁灭了。但是和巫师的战斗也让他劳累不堪,他闭着眼睛让自己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

他听到了巨量元素流动的声音,弗林斯立刻抓住了剑柄等待什么东西的到来,然而门无声地被打开,厄齐尔慢慢走了进来。弗林斯一眼就看到了他怀中的赫韦德斯,仿佛知道了什么一般他的脸色变得无比惨白,嘴角还挂上了一点勉强的微笑。

“贝尼……他还好吗?”弗林斯犹豫地问道,想要接过赫韦德斯的身体,厄齐尔却退了一步,躲开了弗林斯。

“他……不太好。”厄齐尔平静地说着,完全长大后的他令弗林斯感到陌生,明明他还是他养大的孩子,在那一刻他们却那么遥远。“但是他不会死的,我打算带他去疗伤。”厄齐尔看着赫韦德斯笃定地说道,眼睛里又开始闪烁着晶莹的光,他现在已经可以平视弗林斯了,这种感觉令他产生某种奇异的情绪,就好像在明明确确地告诉他他们都回不到从前了。

他们再也不可能吵架,他也不会和弗林斯争辩贝尼的无所不能,反驳究竟是谁养谁的问题,弗林斯再也不可能给他一个拳头或者揉着他的头发,也不可能再把他挡在身后了。他们用了无数时光才组建起的一个家庭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破碎的一干二净,可是他不能哭,他还没有完成赫韦德斯生前最后交代他的事。

“这可能是一段很漫长的时光。”厄齐尔认真地对弗林斯说着,就好像他真的能做得到一样。“贝尼快坚持不住了,我要走了。”他快速地说着,但是他仍然看着弗林斯的脸,就好像要把它永远印刻在自己的记忆里。

“向我保证,你们总有一天会回来。”弗林斯同样认真的说道,但是他的声音里有隐藏不了的脆弱。

“我保证,总有那么一天。”厄齐尔低下头,不敢看弗林斯的眼睛,他转身就要走,然而突然升起的蓝色光芒将去路完全堵住了,厄齐尔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打开一条通路,但是他仍旧转过了身,看着弗林斯,等待着他的发言。

弗林斯用元素在空中画好了阵法。

是诅咒之阵,那是他与生俱来,从他诞生起就陪伴着他的,也许比预言还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以灾厄之名,以愤怒之名,我在此以你最后的继承者之名向施以令咒,我将以诅咒加于托斯滕·弗林斯,我将剥夺他死亡的权利,他将在这个世间永世生存,经受痛苦和拷打,伤痛和眼泪,承受所有的灾难然后活下去。”天地间所有的光芒将弗林斯完全笼罩在其中,光芒逐渐减弱又变成前所未有的深邃黑暗,没有任何光能突破绝对的黑暗,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弗林斯的诅咒。厄齐尔从没有想过弗林斯会如此决绝,把自己逼上绝路,然而弗林斯从来都是这样,那么执拗又那么偏激。

等到光完全消失的时候弗林斯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然而他的目光紧紧逼视着厄齐尔,让厄齐尔在那一瞬间甚至想要告诉他一切的真相,然而他并不能。

“现在我可以永远地等着你们了。”弗林斯快速地说道,他让厄齐尔的目光没有躲避的可能,“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用多久,你们一定都会回来。”

厄齐尔没有办法回答他,他知道弗林斯在欺骗着自己,也在欺骗着他们。可他不能拒绝弗林斯,也不能拒绝赫韦德斯,他们总是互相欺骗然后继续生存,却以为对方毫不知情。“我们会回来的。”厄齐尔最后只能这么说道,这一次他背后的蓝光彻底消失了,弗林斯为他打开了一条通向外界的路。

“我在家里等你们。”弗林斯静静地说道,也不需要厄齐尔回答,只是看着他渐行渐远背影慢慢地倒了下去。

 

弗林斯在昏迷中看到了他此生唯一一次的预言。

醒来后弗林斯向巴拉克转述了巫师一族在人类历史上所做的最后一个预言,“终有一天,你的帝国会成为你梦想里的模样,屹立在世界之上成为这个最强大的国家,美丽而繁荣,我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但是唯独没有你。你的国家持续繁荣,却和你无关。”

那个时候巴拉克甚至不知道它究竟是一个预言还是诅咒。

 

巴拉克受了重伤,错过了之后的战斗。但厄齐尔在离开前毁灭了大部分的怪物,剩下的收尾工作在其他人的带领下有序的进行,这场大规模的防御战最终由日耳曼获得了胜利,巫师一族被彻底剿灭。

往后的每一年的这一天诺伊尔都会在城墙外赫韦德斯死去的地方放一束玫瑰,那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他变得比任何人都更加强大,他支撑了守护整个国家的结界,却唯独没有保护那一个人。

 

十年后,巫师的真相被公布于世,王宫中仅存的巫师受到前所未有的责难,教廷和士兵都要求公开烧死弗林斯,巴拉克坚决反对,然而世俗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即使是巴拉克都无法承受那样的压力和责难。最后弗林斯消失在了皇宫中,从此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巫师一族在人类历史上彻底宣告终结。

再十年,巴拉克死于宫廷政变,新的皇帝宣布继位,在新的皇帝带领下日耳曼帝国空前的繁荣着,终于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这是巴拉克生前唯一的梦想,就像弗林斯的预言那样,却唯独和他无关。

 

旧的时代在夕阳中落下了帷幕,而一个崭新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尾声

 

弗林斯此后一直住在自己用力量封印的小屋中,这是马尔蒂尼给他的礼物,他用自己的力量将周围覆盖冰雪,再没有人可以进入到这个空间中。那是一个漂亮的棕色木屋,还是赫韦德斯和厄齐尔一同盖好的。闲来无事的时候,弗林斯总喜欢一个人斜靠在木栏上,望着风雪尽头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有人帮他盖上了棉衣,弗林斯只是恩了一声,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态。

“舍甫琴科已经死了。”那人突然说道,弗林斯愣了一下,仰头看着男人,似乎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你还要继续等吗?”

弗林斯难得没有反驳男人的话,他只是笑了笑,又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永不停歇的大雪深处——在沙尔克的时候,他们总是看到这样的光景,弗林斯就好像又看到了两个在雪地上奔跑的孩子,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回应了男人的问话。

 

“直到世界尽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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