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胖甜文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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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因扎吉兄弟,微139,微nt  多人物打酱油

一发完结


1

  因扎吉第一次踏上拉齐奥的国土。

 

  “就是那个人!别让他跑了!”“别挡路!那是个罪犯!”因扎吉甚至不屑冷笑,灵活地拐了几条街巷就甩开了两拨追兵。对他而言,这样的奔跑甚至连消耗都算不上。横穿马路,绊倒马车,拥堵混乱的交通再度阻断两拨人。残余的追捕者汇成最后一拨人马,继续穷追不舍。

女人,孩子,小摊贩。撇撇嘴角,对策有了。没等他收敛笑容,袖箭破空的声音便引起了恐慌,尖叫的女人纷纷抱起哭泣的孩子四散奔逃。

然而这不是他的国土,没有人规定他必须对所有人负责,尤其是这是内斯塔的领土,对他而言,更是从来就不在友方之列。

不愉快的旅程,正要离开的因扎吉被突如其来的惊叫打断。

回过头来,那双亮如晨星的眼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上了他的视线,并在随后的数十秒内霸占了他的一切知觉。瘦小的黑发少年用他单薄的脊背为比他更小的半大孩子挡住了这凶残的一幕,凌乱的细碎发尾间分明就像燃烧着透明的火焰,在风中无比低调地张扬着。

莫名的熟悉感。

回过神来,甚至在回神之前,这种熟悉感便已化为某种更为诡异的渴望,熔岩一般,几欲撕裂他的身体喷薄而出,他已经记不清究竟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但眼下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变换形态的那一瞬间在他异常清醒的意识里一帧一帧地无限细化,直到落在少年炽热的手中,想象中的反感与排斥依然没有到来。

少年将怀里的孩子推到安全的地方,轻巧地转了个身,微微起手,迅速开枪,利落得就像与他搭档多年,石榴红的火焰泛着暗色的冰冷光泽,迂回蔓延至道路两侧,渐成一线。火势不大,却足以隔绝足足追了他几条街的闲杂人等。

“你到底是谁?”

在少年不以为然抛开他的那一刻,他就变回了人形。

“西蒙尼·因扎吉。”

“你的弟弟。”

 

因扎吉自诩无聊时间看过无数帝室秘辛和深闺趣事,然而并没有任何一本书上会写着一个看着不是很大的孩子突然冒出来,然后喊自己哥哥。不过他的视线落到了自称是西蒙尼的右手上,他敏锐的发现那里似乎有些不同,并不是人类的右手,给他的感觉更像是炼金术的产物,而且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这时候他才仔细观察着那个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子已经被拔起,开始有了几分青年的味道,眉目间的确有几分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少年穿着和追他的士兵一样的衣服,配着金色的鎏金穗带,头发微微卷在脑后。

“我会把他当成是一起普通的事故的。”少年随口说道,将唯一在火圈内的孩子抱了起来放到了肩头,右手主动拉着因扎吉,后者并没有甩开他,“这么大的火他们过不来,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究竟是谁?”因扎吉看着少年一瞬间有点悲伤的脸连忙道歉,“我是真的不太有印象……”

少年的表情已经很好的被他藏了起来,看起来温和懂事,举手投足间都有大人的风范,“没关系,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领着哥哥就往因扎吉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在因扎吉的示意下火焰主动为他们辟开了一条路。火焰将周围的空气灼烧变形,他们在火焰之后看着对方有一种模糊的痕迹。火花烧起噼啪的声音,火星四溅,他看着因扎吉犹疑的目光又连忙补充道,“不会有人追来的,我让他们都走了。”

“所以你是谁?”因扎吉惊讶于眼前不大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大的权力,他第三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内斯塔殿下首席亲卫队队员。”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点自豪,因扎吉向后看了一眼他所燃烧起的火焰觉得他这担当这个职位还是有理有据的,不过桑德罗那个家伙在身边养了个和自己有点像的又是有什么企图。他思考的同时不忘打了个响指,控制住了爆发的火焰,并且在他们离开足够远了之后让火焰全部回到它们的起源地去了。

西蒙尼将抱着的孩子放下,拍了拍他的头给了他一枚金币让他自己回家了。因扎吉莫名觉得这种动作带着某些熟悉,于是他有样学样的也半蹲着身子摸了摸西蒙尼的头发。“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不如去我家里?我想哥哥你应该已经很累了。”西蒙尼善意地建议道,因扎吉没好意思拒绝少年的好意,于是他点头答应了,“不过你不需要巡逻吗?”

“没关系,我刚刚已经请假了,我相信内斯塔殿下不会介意的。”西蒙尼开心地拉着因扎吉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刚才因扎吉逃跑开始的繁华街道,他脱下自己的上衣,揉成一圈踮起脚给因扎吉围上——这动作太体贴以至于因扎吉根本没有躲开的意识。

 

西蒙尼的家坐落在都城的西南方,距离皇宫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屋子并不大,然而布置的十分温馨,西蒙尼将壁炉生上火,又将咖啡豆倒在锅中放在壁炉上方慢慢煮着,随即才开始慢慢收拾其他东西。他让因扎吉随便逛逛,然后挑一间他喜欢的屋子住下。其实除了他自己的房间也只有一间客房而已,因扎吉也并没有给他添麻烦的打算,除了客厅和卧室之外也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餐厅,和旁边放烹饪工具的台子。

因扎吉靠在餐厅的墙上看着西蒙尼在火旁忙碌准备着他们的晚餐,“你一个人住?”

“哥哥来了就是两个人了。”西蒙尼的声音略显青涩,一听就是个孩子,却分外好听,“我父亲在不久前去世的,在他去世前我们一直住在这里,他把我送进了骑士团学习,后来我就被选上成为了殿下的亲卫团的一员。”

连十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因扎吉挑眉,在心里评价道。

“不过我并不经常回来,这里离王宫太远了,王宫有专门的值班室,我一般都睡那里。”他看因扎吉皱眉又连忙补充道,“没关系哥哥来了我会每天都回来的,我可以带哥哥逛逛拉齐奥,哥哥第一次来吧。”西蒙尼将火焰弄得小了一点,“我煮了汤,大概还需要三刻钟,我们现在可以坐下来聊聊了。”

这正是因扎吉所需要的,两个人坐在了餐桌前,西蒙尼将氤氲着浓厚香气的咖啡为他们俩一人倒了一杯,又拿出了袋子里现成的饼干推给因扎吉,“不用客气。”

因扎吉拿起来一枚他能看到的最小的饼干放进了肚里,“非常抱歉蒙尼,但是我真的不记得我有个弟弟。”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用上了昵称,哪怕并无干系,他也愿意多出来一个这样一个弟弟。

“只是哥哥不记得了。”西蒙尼并不介意,他喝了一口咖啡,看着因扎吉随即笑了出来,“我的父亲是……”他说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因扎吉当然听说过,并且十分熟悉,那是他的铸造师,在大陆上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的男人,也是将他变成一个地道恶魔的男人。他的确非常敬佩他,然而依然想不出来他的孩子会称他为兄长的原因。如果仅仅是因为他是由他父亲制造出来的话,那他的哥哥也太多了点。

西蒙尼没想到因扎吉竟然忘得那么干净,只要继续补充,“其实哥哥见过我的,我生下来身体特别虚弱,本来活不成的。”他说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伤感,就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那一年在我几乎要死了的时候,哥哥你正好路过,将自己的一部分给了我,父亲将你的部分烙进了我的体内,我才得以继续活着。”

直到这个时候因扎吉才完完全全想了起来,那个时候战争还没有爆发,闲暇时光还多得要命,除了消灭一些恶魔类的生物他还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周游世界,后来的事情来的猝不及防,一波快过一波让他竟然把那时候的事情完全忘记了。

“我想起来了,抱歉。”因扎吉认真的说道,“我很遗憾你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我们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他喜欢拉齐奥,我也喜欢。”西蒙尼毫不介意,“内斯塔殿下对我也非常好,我努力长大,希望有朝一日能去尤文图斯找哥哥。”他突然兴奋的起身,从卧室里抱出来一大打羊皮卷轴,有的已经被烟熏黑到看不出痕迹,因扎吉随意翻着,发现这些卷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全部提到了自己。

“我收集着哥哥各种讯息,这让我感觉哥哥就在身边。”西蒙尼脸微微有点红,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有一天和哥哥认识了,我就可以对着所有人说,看这个传奇一样的存在就是我的哥哥。”

因扎吉失笑,没想到自己弟弟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然而他从他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同样年纪的自己,“蒙尼,有一天你会成为比我更强大的存在的。”他说的无比认真,“等到有一天世界上的人们都忘记了菲利普·因扎吉,但仍能牢牢记得关于西蒙尼·因扎吉的一切。”

“得了哥哥。”西蒙尼丝毫不信,“我为你骄傲。”

“你也会让我骄傲的。”因扎吉在心中补充,就像这个充满了历史和记忆的城市,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这个记忆的一部分,人们提起他的时候会飞快的想起你,记得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和你给这个国家带来的荣耀。

“当然,我是亲卫队中年纪最小的。”西蒙尼对自己同样自信,他将剩下的咖啡倒给了因扎吉,“我去做饭,哥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买的食材几乎可以满足你任何需要。”

“意大利面。”因扎吉脱口而出。“加许多番茄酱。”

准备大展身手的西蒙尼顿时有点沮丧,因扎吉提出的要求太简单了让他顿时觉得无处发挥,不过他又找到了乐趣,他小心翼翼用繁复的手续勾着酱汁,同时又将肉片细细切好,每一道工序都做的仔细,一直到因扎吉尝下去第一口之前他都满怀着希望和期待。

“棒极了。”因扎吉仅仅只吃了一口就连忙夸道,他实在不忍心让弟弟失望,并且实话说弟弟的手艺的确很好,比他在王宫中吃到的丝毫不差,他看着西蒙尼仍旧只是看着他连忙说,“快吃吧。”

“好。”西蒙尼看着因扎吉嘴角残存的番茄酱,站起来拿了块手帕帮他擦掉了,“多吃点。”

 

屋子的门被敲响了,因扎吉一个箭步上去主动开了门,门外是一个比西蒙尼大了不少的英俊青年。

“西蒙尼?”青年看着完全大了一号的因扎吉愣了一下,又退了一步疑惑的看着门牌。西蒙尼将手擦干了也跑了过来,“怎么了?”那人疑惑地看了一眼因扎吉,小心伏在西蒙尼耳边说了一句话,西蒙尼一愣,连忙将东西放下跑回屋里换了骑士装,他并不介意让因扎吉知道,“内斯塔殿下不见了,我们要去寻人。”

“这么晚了。”因扎吉看着夕阳将要落下的天空对内斯塔虐待儿童痛心疾首,“反正他又死不了,明天再说吧。”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青年的敌意,西蒙尼只好解释说自己的哥哥第一天来,又同时给哥哥说明,“现在是战时治安一直不太好,殿下今天上午刚做了演说,恐怕会引来不少敌对分子。”

“那个怪胎。”因扎吉回忆了一下内斯塔的暴力癖好和辉煌战果,又看着弟弟明显的慌乱不安,决定还是不戳破这个连内斯塔都需要保护的假象,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弟弟难堪,“注意安全。”他半蹲着身子抱了抱弟弟,“你们殿下怎么样都无所谓,要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我觉得需要知会你们那个乱跑的殿下一声不要占用我弟弟的业余时间。

看着弟弟跟着同伴一起远走的身影因扎吉不满的想到,凭什么还要让我的弟弟保护你,反过来还差不多。于是他矫捷地翻到了屋顶上,看着被烧红的天空开始发呆,一刻钟后确定了弟弟不会突然回来,他一个起身快速消失在了街道。

他可以赌一个拉齐奥,内斯塔不是在吃就是在睡觉,顺带养伤——那只狼的爪子可厉害的很,还是在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他的地方。于是因扎吉挠着下巴轻松地在房顶上跳跃着,寻找有可能的地方。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但是冬季的下午已经染上了几分寒意,他的话说出口的时候空气里开始飘着白雾。

在排除掉所有人多的地方和拉齐奥人民聚集的地方,寻找内斯塔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虽然后者只是躺在草丛里无所事事地看着天空,嘴里还颇没有形象地叼着跟狗尾巴草。因扎吉在他身边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以迅疾无双的速度冲了过去踹了他一脚,内斯塔条件反射就攥着他领子把他压到了身下,右手握拳立刻就要打下来。

“桑德罗。”因扎吉马上喊道,内斯塔终于发现来骚扰的人并不是今天下午刚打了架的那只,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想揍人的欲望,不过他还是非常善意的,把准备打脸的那拳换到了肚子上。

因扎吉嗷了一声表达对内斯塔的谴责,然后难得觉得还是正事要紧,揉了揉肚子坐了起来,非常严肃地对内斯塔开口,让后者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桑德罗,你必须现在返回王宫。”

“为什么?”内斯塔连看都没看他。

“你的亲卫队已经发现你失踪了,他们正在找你。”因扎吉说得有更严肃了,一脸忧虑,内斯塔干脆又躺了回去,他舒展着修长的四肢,“我还以为怎么了。”内斯塔无所谓地说道,在他的认知里,因扎吉翘家的频率只会比他更多。因扎吉干脆直接翻到了他身上,迫使他正视着自己,内斯塔不耐烦的把他的脸挥开,“离我远点,我对你审美疲劳。”

“是是是你只对那只狼有审美。”因扎吉随口应付道,“我今天刚认识的弟弟在你的亲卫队,而因为你的任性他在大晚上还被叫出去找你。”他对因为内斯塔致使自己弟弟加班的事情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你应该为你的亲卫队按时下班负起责任。”

虽然完全跑题然而内斯塔还是在第一时间抓到了重点,“你弟弟?今天刚认的弟弟?”内斯塔把认识改成了在他理解中更贴合实际的认。

“亲的。”因扎吉耸耸肩,“只不过今天刚知道。说来话长并且我懒得说,总之我弟弟在你手下,你要保证他的正常睡眠正常休息正常工资正常休假和人身安全身心愉悦。”

“你弟弟哪位?”内斯塔掏了掏耳朵,虽然一般来说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话唠,然而在面对因扎吉的时候他总是能少说都少说,按照他的话说,对这张脸实在没有说话的欲望。因扎吉看着被自己晃开的领子露出的打斗痕迹也觉得不忍直视,又帮他系上了,“西蒙尼。”

内斯塔难得对他亲卫队的小家伙还有一点印象——那个被自己破格提拔的少年至少是个好孩子,稳重可靠,“竟然是你弟弟,老实说,我不得不怀疑遗传性了。”内斯塔绝不放过任何可以嘲讽因扎吉的机会,突然觉得下午以来心情好多了,他也让因扎吉拽着他的手坐了起来。

“所以你这个时候应该赶紧回去,没事不要给我弟弟添麻烦。”因扎吉用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的表情对内斯塔说着,内斯塔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你竟然改邪归正了。”最后他下了结论。

“然后我决定搬去蒙尼家住了,你最近恐怕都看不到我。”因扎吉还没说完内斯塔就有节律地开始鼓掌,“我终于可以摆脱你了。”他开心地说,因扎吉斜眼,用你在挑衅吗的表情看着他,眼看两个人就要动手来一架,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僵局。

“殿下,您原来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的内斯塔立刻站起来了,一瞬间变得优雅自然,而几乎就是同时因扎吉也立刻恢复成了他所能够做到的最有风度的样子,两个人同时打量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同时不服气的扭开了。

“蒙尼。”在内斯塔开口之前因扎吉直接扑了上去,抱住西蒙尼的时候还不望回头瞄一眼内斯塔的表情,同时宣告着这是我的弟弟。内斯塔鄙视地翻了个白眼,表示这举动太幼稚了。西蒙尼并不想在内斯塔面前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动作,然而今天刚刚相认的太过热情的哥哥他也无法拒绝,最后只好在艰难抱着哥哥的空隙中冲着内斯塔点头行礼,“殿下,我找了您好久了。”

“蒙尼,你不应该先给哥哥打招呼吗?”因扎吉放开西蒙尼,仍然有点委屈,他发现弟弟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内斯塔,内斯塔冲西蒙尼微笑,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看起来优雅极了。被放过的弟弟先给内斯塔行了个正式的礼,才转头看向因扎吉,“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也担心你们殿下被人打伤了赶紧来看看。”因扎吉实话实话,虽然是听起来特别不像实话的那一种实话,“我今天下午听见有人说要使劲揍你们殿下一顿呢。”

西蒙尼立刻警惕地看着四周,确认了完全没人后才放心下来,又向内斯塔介绍着自己的哥哥,“殿下,这是我哥哥。”他小心地没有提到了哥哥的名字,他并不知道内斯塔如果知道自己哥哥就是某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会是什么反应。

“菲利普·因扎吉。”内斯塔自动帮他补全了全名,在西蒙尼开始紧张之前又补充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并不介意让他在我的领土内短暂停留一段时间,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他是尤文图斯的武器。”因扎吉立刻鼓了嘴要抗议内斯塔的胡言乱语,然而西蒙尼已经开始表示感谢了,因扎吉只好把自己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给了内斯塔一个来日方长的眼神,同样的,越过了西蒙尼,内斯塔还给了他一个谁怕谁的眼神。

于是因扎吉强行从后面搂过了西蒙尼,“蒙尼你现在可以下班了吗?”

“我需要把殿下送回王宫。”西蒙尼在哥哥的怀抱里表示对哥哥的热情有点不适应,“哥哥,殿下还在呢,也许我可以明天请假一天陪你?但是现在请让我把工作完成。”

内斯塔在旁边开心地撇了撇嘴,然后敏捷地躲开了来自旁边的因扎吉的横扫,并且无比严肃地对西蒙尼说,“蒙尼,你在接受训练,我不希望你因为私事而耽误训练,你从来都不让我失望。”

西蒙尼沮丧地低了下头,就在因扎吉已经手痒痒到立刻就要召唤出火焰揍人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西蒙尼清脆的声音,“可是殿下,我有很多年没有见过我的哥哥了,如果最近没有时间的话可能又要很多年才能见到哥哥。我以后会加倍训练将时间补回来的。”他的声音里已经近乎哀求了。

“好吧。”看见西蒙尼伤心的样子内斯塔立刻就答应了,他无所谓地玩弄着发梢,同时又给了因扎吉一个眼刀,“难得我们有一段短暂的和平,可以让自己稍微放松一点。”

“太好了哥哥。”在西蒙尼高兴之前因扎吉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去处,“既然你们殿下都说让你多休息几天,我们去罗马玩吧,永恒之都我一直都想去看看,顺便在圣火里洗个澡。”因扎吉无视内斯塔立马变了的眼神建议道,而弟弟从来就不曾反驳哥哥什么,哪怕他对罗马并无好感,但是既然因扎吉想去也顺利成章的答应了。于是在他们去往宫殿的路上内斯塔被迫听了一路的罗马之歌,恨不得立刻就把人揍趴下。“殿下,您要去吗?”因扎吉学着弟弟的口吻毕恭毕敬地问道,明知道内斯塔绝对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罗马境内,还是装模作样。

内斯塔优雅地从他面前走过,用行动无视了他。

因扎吉跟着他一起走到了王宫,在弟弟疑惑的目光中坦然走向了王宫客房,然后自然而然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打了个包背在身上,西蒙尼习惯性的要接过来,被因扎吉拒绝了。“哥哥,原来你之前都住在王宫里?”西蒙尼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是啊,他用美色换取我的帮助。”内斯塔状似不屑地看着因扎吉,同时无比同情地看着西蒙尼,“你晚上回去可能需要帮你的哥哥上点药。”

因扎吉同样同情地看着内斯塔身上的伤痕——虽然西蒙尼看不到,因扎吉面对西蒙尼的目光已经解释了他和内斯塔之间的关系,“你知道,出卖美色的时候我一般都在上面。”他毫不示弱。

然而十四岁的弟弟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俩的对话,他想了想,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哥哥和殿下之前认识?”

 

最后两个人都有些气馁,他们决定今天的战局就这么收场,因扎吉背着包裹跟着弟弟开心回家,嘴里还耀武扬威地唱着罗马之歌。

 

2

 

第一个休战年。

 

内斯塔刚刚做完演说就在自己的书房里看见了这时候最不愿意见到的人,那人正悠哉地靠在他最舒服的沙发上,双腿交叉不雅地翘在了他的茶几上,而令他皱眉头的则是那人手里拿着他今天下午为了奖励自己而准备的零食,准确的说,有刚刚从更西的西方运送过来的可可制品和宫廷的师傅做出的点心。内斯塔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排只剩下一半的糕点,终于明白有些人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比如吃东西之前可以先把所有的东西咬一口。只剩下一半的蛋糕香气更加浓郁了,虽内斯塔然他从不挑剔任何可以吃的食物,然而没有什么比美食就摆在面前他却一口都不能吃更加郁卒的了。那人看见他来开心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将最后一块他们暂定名为巧克力的食物塞入了嘴里。

内斯塔足足盯了那枚巧克力有五分钟——要知道在战乱时节下一次有材料运输过来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然后他决定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当成是幻觉,扭头出了门,很显然这并没有起到任何实质的作用,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已经换了个更加舒适更加不雅地姿势开始向所有蛋糕的另外一半发起进攻。

“桑德罗。”他看见再次进来的内斯塔挥了挥手,“我觉得逃避现实不是你的风格。”

于是恢复了个人风格的内斯塔拎着领子把他拎了起来,“我今天心情很好。”内斯塔说,表示本来不想诉诸武力。

“桑德罗。”那人嘴里还含着没有嚼完的蛋糕含糊不清地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咽下去了嘴里的东西,他动情地演说着,就仿佛一刻钟之前的内斯塔在他所有人民之前的演讲,“我们站在地狱的两侧,中间隔着一百道岩浆,自诞生之初我们便是敌人,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将刀剑捅到对方的身体里。我承诺我发誓,勇气战胜一切,我会带着荣誉而归。”于是他仍旧被拎着的领子变得更高了,下一刻他被狠狠地摔到了沙发上。“菲利普·因扎吉。”他的语气里含着警告的意味。

“别这么充满感情地喊我,我会理解为你爱上我了的。”被扔回沙发的因扎吉干脆完全躺了下来,换了个让自己更加舒服的姿势,脚搭在了沙发的另一端。“桑德罗,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当然没有问题。”他充满希望地看着内斯塔,然后在内斯塔真正决定对他做出来什么之前机智地换了个话题,“简单来说,你那段可以总结为,我和他永远都不是朋友。”然后他评价道,“真可怜,连朋友都不是了。”

“所以一个刚刚和自己主人决裂的人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内斯塔实在理解不了面前这人的脑回路,而且是在刚刚听说了他的死讯之后的一个月之内就在自己卧室里发现了那个人,哦,说好的倔强独立偏执少年呢,说好的孤独脆弱忧伤呢,为什么自己见到的就是一个纯种的神经病。

然而因扎吉似乎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他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后坐了起来,在内斯塔以为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只是从桌子上拿走了最后一块蛋糕,在内斯塔的永别的目光中说道,“你说得对,所以别重复我的路,喜欢就是喜欢。”他颇为友善地从兜里掏出来一直珍藏着的最后一块巧克力扔给了内斯塔,“趁着你们还有和好的机会。”

“绝不。”内斯塔接过了巧克力,然后无情地拒绝了他。

“你们明明小时候感情那么好。”因扎吉嘟囔道,表示不能理解。

“上帝决定了我们的命运。”内斯塔义正言辞,就仿佛还处在他的人民之前,雄辩滔滔。

“好吧。”因扎吉起身从门口的衣架上拿了羊毛织成的围脖给自己带上了,在走之前决定好心地在告诉他些什么,“其实弗兰一直都在。”在内斯塔愣神之间他快速地说完了接下的话,然后立刻蹿出了门以免被殃及池鱼,“弗兰今天给你带了巧克力,藏在书房想给你个惊喜,不过现在恐怕他已经和巧克力一起消失了。”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因扎吉仍旧在后悔怎么就没多停留几秒钟好再观察一下内斯塔,那可是并不多得的乐趣,这样的机会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尤其是对于他们俩来讲,最多就是在书房里再打一架罢了——而作为两个暴力狂打架的结果就不是那么轻易能收拾的了,而他,作为最无辜的那只小手枪,还是早早躲开为好。

这个时间西蒙尼还在执勤,因扎吉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找他,虽然他无所谓然而他毕竟不是那个说出来只有荣耀的人了,他身上背着叛国的罪名,就连通缉令还挂在罗马的大街小巷。因扎吉不知道西蒙尼看到了会是什么感觉,距离他们上次短暂相会已经过去十年了。他站在路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去到什么地方,只好随手搜罗着一些没见过的小玩意,直到一个身影突然闯了进来,牢牢抱住了他。

“哥哥。”抱住他的人已经比他还高了,因扎吉本能的回应着这个拥抱,分开的时候因扎吉才发现岁月在西蒙尼身上施加的痕迹太过明显,他变高变壮,脸上完全褪去了青涩的痕迹,真真正正踏入了一个青年的时代。

“抱歉。”因扎吉说道,“我一直没有时间来看你。”

西蒙尼早就知道因扎吉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盛衰离合,然而他并不介意,“那有什么关系,哥哥平安了就好。我当时就想如果哥哥真的离开了尤文图斯就一定会来找我,我已经把屋子收拾好了。”弟弟眨了眨眼睛,这个动作像极了因扎吉,他的五官出落得比因扎吉更加精美,随便站到哪里都会收到许多妹子的注意,尤其是他还穿着裁剪合身的军服,腰上配着更加帅气的长剑,“你不会没人要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就仿佛因扎吉只是个被抛弃的小动物,虽然因扎吉并没有表现出来。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国家争着要我。”因扎吉抗议道,发现十年前的那个小家伙已经完全长大了,这让他有些不适应,需要照顾的弟弟转瞬间已经可以体谅照顾自己了。

“是是是。”西蒙尼并不争辩,拉着因扎吉一同巡逻,偶尔停下来给因扎吉买点他喜欢的零食。战争年代的和平来的如此脆弱,以至于所有人都分外珍惜,走起路来的时候都小心翼翼。这是美好的一年,不会担心突然从天而降的炮火,也不用担心袭击和暗杀。

“无论如何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感谢神祇的。”因扎吉一边吃着糖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过想想还真是可笑,每十年之后就必须停战一年,太讽刺了。”

“那是因为神在创造了世界之后休息了一天,要繁衍,要生息,要耕种,要农桑。”西蒙尼背诵着他们信奉的教义,“虽然对于战争来说很可笑,但是所有国家都非常珍惜,神是对的,否则我无法想象战争持续下去的结果,说不定世界都会毁灭。”

“或者只是为了让我们送更多的人去天堂。”因扎吉嘲讽道,“他们如此渴望鲜血和战争,希望我们将自己献给他们,因为战争一次性全死光了太得不偿失,他们让我们休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战士。”

西蒙尼并不赞同他的观点,然而仍旧继续说着,“如果有国家在休战年发动战争的话,神会降下天罚的。”

“我可不信。”因扎吉随口说道,同时对弟弟的偏向性表达不满,“蒙尼,你是拉齐奥的人又不是尤文图斯的,那么忠诚干什么。”

“因为我父亲信仰神祇。”西蒙尼毫不退让,“哥哥我记得你也是纯神圣材质打造的。”

“但是我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因扎吉指了指被围脖掩盖下的他的刻文。

“至少一半的侍奉恶魔的人都是被你这个大恶魔杀死的,魔不会原谅你的。”西蒙尼又一脚把因扎吉踹回了神圣阵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你原来的地方呆着吧。”

“蒙尼!”因扎吉高声抗议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可爱,从来不会反驳我说的任何话。”

“因为那时候我太崇拜你了,你在我心里比神祇还要高尚。”西蒙尼压低了声音,可是声音里蕴含的力量一点儿都不比因扎吉少,“然而我发现你总是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你多少次在死亡边缘滚了一圈?然后你又搞出了个什么叛国,我真的担心你不能从尤文图斯活着跑出来,你知不知道你闹出了多大动静,全世界的人都在议论。”

因扎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只好噤了声,安安静静跟在西蒙尼身后,等他的火气慢慢消下去,好在西蒙尼也不是真的恼他,没多长时间反倒又主动买了他平日里最爱吃的食物。因扎吉趁此机会连忙道歉,“所以蒙尼以后收留我好不好。”

那包食物立刻被扔到了他怀里,“伙食费。”

因扎吉开始在心里策划如果去内斯塔那里弄点钱出来。

 

打断他们巡逻的是郊外方向突然出现的爆炸声,西蒙尼神色一凛连忙要跑过去查看,被因扎吉从后面拦住了。

“没事,你们殿下在活动筋骨。”

十年前的西蒙尼一定不会相信因扎吉的话,然而十年之后他已经习惯了一切,包括他心目中完美的殿下其实是个话唠加暴力狂。他也认清了自己的能力,不会再妄想着依靠自己去保护所有希望保护的人,同样的,在王宫执勤的日子里也习惯了有一只来自罗马的家伙偶尔会蹦出来,他来的时候甚至还妄图用一点甜品或者一枚金币来贿赂自己。所以西蒙尼果断无视了爆炸,并且下了命令表示是殿下在做实验,完全无需惊慌。

“等到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看热闹。”因扎吉兴奋地建议道,“但是现在我们就别过去了,那两个暴力狂打起来太可怕。”

西蒙尼同意了这一点,作为内斯塔的首席侍卫,他在十年中目睹过许多次他们的战争。“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将话题挑开,“就在拉齐奥呆着还是再换个地方,尤文图斯你回不去了——当然我也不会再让你回去——或者米兰?”

“在拉齐奥呆几年吧,我们兄弟还没有好好一起生活过。”因扎吉显然还没有想到关于以后的事情,只是走一步算一步,“你倒提醒了我现在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

西蒙尼立刻抬起头警惕的看着他,他已经比因扎吉还要高不少了,面前的人明明比他大许多,可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孩子,任性冲动并且随心所欲。“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去你们殿下那里蹭一晚上,我有点债需要找他讨回来。”因扎吉看着刚刚爆炸发生的地方,神色如常。因扎吉说是去找内斯塔,西蒙尼显然放心了一点,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哥哥和自家殿下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他开口之前因扎吉已经一把拉住了他,“我们今晚一起过去吧,反正桑德罗家那么大,不住白不住。”因扎吉完全没有给西蒙尼任何拒绝的机会,“等你巡逻结束了我们一起过去。”

“哥,这不太好……”

“你都为他工作十几年了这点福利不是应该的吗?”因扎吉皱眉,然后绽放出颇有些意味的笑容,“没事有我呢。”

虽然在因扎吉的半强迫下晚上西蒙尼还是和他一起回到了王宫,不过在因扎吉一个人随便乱窜着找内斯塔的时候西蒙尼懂事地留在了外面。因扎吉走了一圈半,在以为自己要迷路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了内斯塔的存在。他毫不客气地推开门,然后才在已经推开了的门上敲了敲。随便瞄了一下房间的光景然后立刻装模作样的捂住了眼睛,“二位,还没结束吗?”

躲在房间里的某两个人一起骂了一声,门哐啷一声关住了,力量之大整个走廊都颤了一下,因扎吉连退两步才没有被门砸到。他在门口等了几分钟,才再次假装彬彬有礼地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了吗?”

刚才门合上的有多粗暴现在打开的就有多么快速,因扎吉再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并且摆出和对方不死不休的架势。因扎吉捂着心口,回忆着刚刚看到的情节痛心疾首:“桑德罗,我以为你才是在上面的那个。”

“我们在打架而已。”内斯塔毫不犹豫地接了话,“你过来干什么?”

在同一时刻屋里的另外一位也已经出声招呼,“皮波,好久不见。”那人有着一头夸张的金发,俊美无双。因扎吉看了内斯塔一眼,却选择回答了后者的问题,“三年前我们还并肩作战,哪有那么夸张,还有我一直以为你不欢迎我。”

“怎么可能,我喜欢在除了罗马之外的任何地方见到你。”他说话有着浓厚的罗马口音,一张嘴就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他脸上棱角分明,侧面看上去仿佛坚硬的雕塑有着最优美的线条。

“弗兰。”因扎吉笑了起来,走上去给了托蒂一个好久不见的拥抱,同时在托蒂的怀抱中又给内斯塔抛了个眼神。在内斯塔发作之前他已经脱离了托蒂的怀抱,“借用桑德罗一刻钟可以吗?晚上还是你的。”因扎吉无所谓地对托蒂说,已经在屋里唯一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西蒙尼在外面,你可以找他去玩。”

“我也刚好要走。”托蒂并不介意,“亚历下次去罗马吧,罗马永远欢迎你。”他同内斯塔告别,然而内斯塔只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过他们都知道内斯塔的性格,托蒂从兜里摸出来一枚金币抛向了空中,“我很久没见过亚历身边那个小家伙了,他应该长大了吧。”他夸张的挥了挥手,算是告别。等到托蒂关上门因扎吉才换了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桑德罗,我十年前走的时候拜托你照顾好我弟弟。”

内斯塔仔细回忆了一下西蒙尼现在的长相,“他高了胖了,哪里不好。”

你这是在养猪吗。因扎吉瞪了他一眼,接着更加忧心地说,“这才是关键,你不觉得他长得过快了吗。”

十年前的他们外表和现在几乎没有变化,他们的时间在某个时刻悄无声息的停止了,在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他们的寿命也一起被无限延长,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面对生理上的死亡,也许直到世界尽头。“他是我弟弟。”因扎吉强调道,“我不愿意目睹他的死亡。”尤其是在他仍旧是现在这副模样的时候,他的弟弟,他同这个世界最亲密的联系却早已白发苍苍,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然后他们不得不告别。即使只是想想也让他无可抑制的心疼。

“你抛弃他一走十年的时候呢。”内斯塔看不出来丝毫同情,他的话里仍旧带着嘲讽。

“我想带他去尤文图斯他拒绝了。平心而论,桑德罗,十年对你或者我来说长吗?”因扎吉叹了口气,难得的正经,“你是他的王,你总要想点办法。”

“你觉得入魔怎么样?”内斯塔靠着桌子问道,双手环抱,在这个话题上因扎吉是最有发言权的,“真正成为魔域骑士,而不仅仅是信仰。”

“感觉糟透了。”因扎吉平静的说道,摘下了围脖,任罪人刻文暴露在内斯塔的眼前,后者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桑德罗,如果有可能永远别接受这样的交易,在很多情况下你会发现你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大概是我杀了太多恶魔的报应,在很多时候我不得不听从恶魔的召唤,进入到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里为他服务,那种感觉相当痛苦。”因扎吉看着自己的手,在空中握了几下。

“所以你和阿历克斯产生了矛盾?”内斯塔不由问道,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关心这些事情,所以因扎吉来的时候他就收留了他,就仿佛对其他事情一无所知,然而实际上他比谁看的都更加透彻更加远,他虽然崇尚用武力解决问题,但是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不,应该说政见分歧。”因扎吉并不想细谈含糊带了过去,“其他方法呢?”

内斯塔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子在因扎吉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因扎吉眼睛蓦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内斯塔。“西蒙尼的父亲是铸造师,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法子。”末了他抬起身,又对着因扎吉说道,眼睛里茫茫一片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如果你们都愿意的话,其实很简单。”

因扎吉勉强让自己继续保持着微笑,“你说得对,这太简单了。”他随即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就仿佛他从来没有问过这个话题,他揉了揉眉心好像已经很累了,他和内斯塔见面的时候总是在互相攻击,很少有时刻能够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安静地说一些话,内斯塔总是能看的很远,无论他的言辞是多么锋利却总是指向最正确的方向,“桑德罗,你真的能看清楚这个世界的走向吗?”

“我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见。”内斯塔嗤笑道,“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一个万能的预言师。”

“我曾经觉得我能看见的一切都是真相,然而我现在犹豫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推动着这一切的发生,包括这场战争,和战争中隐瞒的一切。那个怪物究竟是谁放在尤文图斯的,又是为了什么尤文图斯直接宣战,包括阿历克斯的腿无法使用,包括我入魔,我觉得都是被人算计的结果,然而我无法知道这个世界究竟会走到什么地方。”因扎吉一口气说完,才慢慢叹了口气,按照他的性格是不会去想这么多的,他所秉持的一直都是绝对的力量和胜利,为了这些他无所谓付出和牺牲。

“按照你的意思,你弟弟的出现也是被设计好的?”内斯塔直接说出了因扎吉没有说出的话,然而中间的逻辑仍旧有一些问题,“为了让你变得更强,又或者更加虚弱?”

“只是一种感觉。”因扎吉虚弱地笑了笑,眼睛里是冰封的火焰,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并不一定准确,而且说实话,我回忆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即使再重选一遍结果还是一模一样,不过你还不如想一想等到战争再次开始的时候你和弗兰又要怎么办。”

“那没什么。”内斯塔摇了摇头,发梢在空中跳跃,他随手理了理头发,“我或者他,我们中间迟早会死一个的。”

“好吧,你可真厉害。”因扎吉站起身来结束了这个对于他们来说过于沉重的话题,“我最近都在拉齐奥了,给我和蒙尼准备两间客房,他每天上班的路程太远了。”

“你可以和他一起睡侍卫的休息室。”内斯塔起身送客,并且建议道。

“桑德罗。”因扎吉抗议,终于恢复了往常的神采,他甚至还有了开玩笑的力气,“作为你的绯闻对象,来年战争重新开始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

“成交。”内斯塔立刻说道,让因扎吉觉得他就是在等自己的这句话,这让他有些气馁,不过说话期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西蒙尼所在的大厅,这时候托蒂已经走了,只剩下西蒙尼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无聊的玩着那枚金币,看见内斯塔过来连忙起身行礼,然后将金币塞给了因扎吉。

“蒙尼,你慷慨的殿下为我们准备了两间客房。”因扎吉开心的对弟弟说,“陪我一起住在王宫吧。”

“家里不好吗?”西蒙尼莫名有点失落,然而为了陪因扎吉他还是答应了。他们有更多的时间住在一起分享着古老的故事和他们分开时间里各自的机遇。有时候内斯塔也会参与到他们的对话里,这时候三个人会一起筹划着新年过后对罗马的秘密袭击,和来年战场上有可能遇见的问题。所有国家的都抓着这样的机会拼命生产,或者建造新的工具,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愿意输掉注定会发生的战争。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在拉齐奥的宫殿里开始流传着内斯塔包养西蒙尼的美丽传说。

 

 

3

 

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那是一场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灾难,时至今日西蒙尼仍旧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滚滚而来的浓云,他是被叫声惊醒的,往窗外望去就是无休无止的云和绝望的呐喊。随后是纠缠的闪电撕裂翻滚的云,闪掉叫嚣着一道一道仿若天罚,蓝色紫色的光带着巨大的能量直直插入拉齐奥的心脏。紧接着是巨大的火焰从胸口喷发而出,愤怒嘶吼的声音惊醒了整个拉齐奥的人民,无论从什么位置都能看到东方巨大的浓烟,和喷向天空的的岩浆。

“是……世界末日……”老人颤抖的讲述着故事书上关于末日的故事,那是诸神黄昏、神罚之刻,孩子们被眼前景象吓得哇哇大哭又被匆忙逃命的家长带着飞快前行,拥挤的人群不择手段地找着通向另外方向的路,大批的人在推挤的过程中被踩踏丧命。突然喷发的火山像是一只吞噬所有生灵的怪兽,滚烫的岩浆顺着地面快速地爬行着,覆盖一切,沿途的庄稼和未来得及撤离的人几乎只是瞬间就被完全淹没了,没有什么能阻挡它的前进。空气中炸响的闪电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每在空中释放一次岩浆就快了一分,几千尺的浓烟刚刚冲上天空,和浓云融为一体,天与地之间布满了灾难,和末日的景象也没有什么分别。 

内斯塔立刻通知阻止撤离,然而太晚了,自然的力量仿佛无形的手轻易的碾碎了一切等待救赎的梦,根本来不及进行任何举措,火山附近几百英里的村庄已经被彻底毁灭了,除了尚未凝固的岩浆什么都不再存在。

西蒙尼醒来的第一个瞬间就是去找因扎吉,因扎吉的床已经空了,西蒙尼探出身子才在窗户里看见一个背影。因扎吉在闪电映照的骇人夜空下飞快地朝着火山爆发的方向跑去,在火焰巨大的光幕下只剩下一个淡薄的影子,他逆着火山而上,狂风在他四周席卷,冲上云霄的巨大火焰看起来近在咫尺,然而天边的闪电又是那么遥远,没过多久因扎吉的影子就在天幕之间消失了,除他没有人敢在熔化一切的岩浆中奔驰,在失去因扎吉背影的瞬间西蒙尼立刻出门帮助内斯塔维持秩序。

整个国家陷入了慌乱,从人类有记忆起就没有喷发过的火山在这个晚上显出他毁灭一切的力量和狂野,人类在他面前无比渺小,通讯系统发生了中断,魔法链在巨大的能量之前紊乱不堪,没有任何命令可以传送到火山附近,魔力在流动之前便被扭成奇怪的形状然后彻底断裂,没有人知道这场爆发会持续多长时间或者岩浆会滚多远,他们只能尽自己的力量尽快的安排人员的撤离。

在那个夜晚,漫天的火焰之中因扎吉史无前例的强大,在空气中蔓延的火焰气息下他仅仅只用了半个晚上就赶到了大地与岩浆交织的地方,烟尘钻进了他的肺里,火山仍然没有停歇的痕迹,他发了疯一般敲响着沿途所有城镇的警钟,通知着一切能够看到的,救着所有在火焰边缘来不及跑走即将被淹没的。然而他只是一个人,在火山之前他无能为力。他甚至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浓云淹没了天空,他的力量无穷无尽,火焰钻进了他的体内又从他的胸口喷薄而出,他在火焰之中逆流而上,然而越靠近火山的根源越什么都不再存在,万里火光之中倒映他的影子,除此之外寂静无声。终于因扎吉倒了下去,任岩浆覆盖自己的身体,他听见火流之上喧嚣嘈杂,然后完全失去了意识。

 

在那一天,甚至没有太阳升起。

整个国家都陷入了惊骇和恐慌之中,谁也不知道第二天的太阳是否还会出现,第三天,第四天……是否太阳真的已经湮没在了云的另外一端,恐慌变成了刻骨的绝望,直到所有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某一天,太阳终于重新升上了天空。无数人下跪膜拜,亲吻着大地亲吻着希望,嘴里念着统一的悼词,然后双手高举,大声喊着太阳之神的名字。

 

因扎吉在火焰爆发后的第五天才回来,那时候火山终于停止了喷发,他带回来了令人失望的消息,拉齐奥至少失去了三分之一的领土,他上到了火山口,火焰随时有可能进行第二次喷发。幸存的人们失去了归去的方向,拉齐奥不再是假想中的那个美丽宁静的国家,家园和死亡画上了等号,整个拉齐奥被厚厚的火山灰覆盖,一批又一批的人往火山相反的方向走去,而在那个方向上是拉齐奥和罗马的边境,两个国家在诞生之初便延续着不死不休的命运。

没有任何悬念,罗马拒绝了拉齐奥难民的进入,教会宣扬着这是上帝对异教徒的惩罚,如果他们接纳了难民就相当于接受了异教徒的信仰,上帝会连他们一齐惩罚,这样的说辞得到了大部分民众的支持,饿死异教徒甚至是他们中很多人喜闻乐见的,不少人跑到罗马和拉齐奥的边境围观着那些沮丧的难民,还有人向他们投掷石子——当然,这些人也收到了相同的报复。

内斯塔组织人手将能抢救过来的所有粮食和物资全部存到一起统一发放,所有人都维持着秩序,看着他们的王,是的,那是他们的王,他们的信仰所在的地方。即使某一天他们的主神真的抛弃了他们,他们的王也始终和他们在一起。然而灾难才刚刚开始。空气中的雨带着大量的其他物质让农田里的粮食在地里腐烂,被灰尘遮挡后的阳光变得微弱,人们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一场火山爆发让一个国家顷刻间毁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年月的侵蚀下变得黯淡无光。

托蒂是带着援助物资来的,在这场灾难后他输掉了和教会的博弈,在这个时候他还是罗马历史上最年轻的王,还不是日后那个被整个世界称为狼王的皇帝,甚至连他的物资也是通过人道主义宣讲而获得的。

“抱歉。”在临时搭载的帐篷里托蒂和内斯塔进行了灾难之后第一次见面,他叹了口气,谁都没有想过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光景。

“这不关你的事。”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内斯塔也从来不从松懈过,他看着托蒂烦躁地说,“作为朋友你尽力了,而作为敌人你已经超出了你应该做的。”他在帐篷里走着圈,盘算着度过整个冬天所需要的粮食。

“我想要帮你。”托蒂解释道,然后下一刻他就被内斯塔推到了墙角。内斯塔看着他,目光中含着某些道不清的情愫,他的眼睛中可以映着托蒂,“你可以帮我,这毋庸置疑,然而罗马帮不了拉齐奥,一点儿都不行。”说完他扭过了头,“别让我费心思了,你也赶紧走吧。”

“亚历。”托蒂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念着他的名字,他又开口慢慢说道,“至少我可以陪着你。”就像他至少可以拒绝所有趁机攻击毁灭拉齐奥的提议。

“我们都长大了。”内斯塔不耐烦地说道,又把托蒂拽到了墙角,“我们认识的时候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拉齐奥没有能力再打下去,你不会死在我手里了。”内斯塔的声音非常干脆,字句像是连珠炮弹一般弹射而出,在言辞方面托蒂从来就不是内斯塔的对手,然而他依然知道内斯塔强硬外表之下身体已经疲劳到了极致,于是他决定不和内斯塔做任何口舌上的争辩,直接将内斯塔打晕了。

刚刚走进来的因扎吉完整的目睹了这一幕,他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弗兰,你死定了。”因扎吉掐了自己一下来确定并不是在做梦,然后又重重掐了托蒂一下来确定托蒂是不是仍旧处在梦游状态,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的因扎吉确信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而是对方真的疯了,“你现在跑回罗马还来得及。”

“这样下去亚历会累死的。”托蒂只是这样说,即使他浓重的口音也掩盖不了语言里的悲伤。也许一根筋的生物做出来的动作反而是最有效的,因扎吉在心里重新打量了一下托蒂,然后接过了他怀里的内斯塔扔到了凳子上。

“召开四方会议吧,以罗马之主的身份。”因扎吉突然说道,背对着他的托蒂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然而他的声音低沉,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拉齐奥正式向所有国家请求援助。”

托蒂看着因扎吉,并没有回答。

因扎吉直接转过了身,速度之快带起了四周的风,“你知道桑德罗不会同意的,他太强硬也太固执,然而我们别无选择,有任何责任我会担着。”

“不,请把它当成是我一意孤行。”托蒂最后说道,他的目光灼灼话语强硬,仿佛下定了某些决心,“会议将在秋天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假日举行。”

因扎吉行礼表达了他对托蒂的感谢,“你可以离开了,西蒙尼在外面等你,他将护送你平安离开拉齐奥的领地。”就像托蒂知道没有拉齐奥人会承他送物资的情,罗马人民也致死不可能真正援助拉齐奥,他们彼此欠了太多的血债,只能用同样的鲜血来偿还。

 

四方会议如期举行,虽然提议由罗马颇让世界哗然提出然而知情者又认为这一切都是情理之中,一国之主为自己的至交好友所能做的也只是这么一点而已,然而在他们相识的时候,他们之间并没有隔着这一条血河,两个国家。

四方会议作为典籍中最高级别的会议几乎所有国家的王和主教都来了,在历史上这样的会议只召开过三次,每一次都决定了世界的划分和截然不同的走势。并不是所有国家都有权利召开四方会议,也不是在任何时间都能举行,托蒂将他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的权利给了内斯塔。所有权力者带着各样的心思前来赴会,国家之间从来都没有友谊。不过至少表面上,每一个国家都带着送给拉齐奥的援助。

“不过是为了更大的利益。”内斯塔不屑地看着物资一车一车地送到,小声评价道,“他们想要的是拉齐奥。”

“至少我们先得到了好处。”因扎吉并不附和他,“四方会议各个势力互相牵制,我们未必不能找到机会。”

内斯塔用要将他整个人看穿的力度看着因扎吉,过了半天才说,“你真的要去?”

“当然,作为你的绯闻男友除了享乐之外还需要与你同甘共苦啊。”因扎吉轻松地说道,故意将内斯塔的话曲解了,内斯塔又用力看了他几眼,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立竿见影地被他敲过的地方就红了一片。因扎吉高声抗议,然后被内斯塔无视了,他们两个人一起穿越人群,踏上了罗马的地界,在托蒂专门派来保护他们俩的侍卫的护送下到达了会议地点,西蒙尼本来也想来,然而内斯塔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就让他留下了。

“你要是走了,我把这个国家交给谁?”

 

他们认识的听说过的人都来了。

因扎吉跟在内斯塔身后。内斯塔仍旧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他本就如此,风华绝代,他一路上和因扎吉讨论着各种靠谱不靠谱的内容,就仿佛他们平常那样,任何灾难都没有在他们面前发生,拉齐奥的未来仍旧是一片光明。

因扎吉见到了皮耶罗,他的通缉令仍旧飘扬在尤文图斯的各个角落,然而四方会议自诞生起便强制停止一些战争和争议,会议场上禁止武斗,两个人的交流也只限于匆匆一句你还活着的陈述句和是的我很好的回答,从此便擦肩而过。

他们也理所当然的见到了代表帕尔马来的卡纳瓦罗和他身后第一次出现的高大男子,那人不由分说将因扎吉搂入怀抱然后立刻又因为火焰灼烧而推开了他,在内斯塔毫不同情的目光中揉了揉鼻子和卡纳瓦罗走开了,一边还试图和卡纳瓦罗争辩着自己对因扎吉并没有任何意思,只是身体习惯而已。

还有最引人注目的,他们曾经无数次听人提起或者在历史书上见过的,代表米兰而来的保罗·马尔蒂尼,他风采十足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绝对的优雅,看向内斯塔的时候是毫不保留的欣赏,内斯塔同样对他的崇高地位和声望表达了敬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因扎吉拍着内斯塔的肩让他低一点以方便自己咬耳朵,“真好看。”已经走过去的马尔蒂尼突然就回头看了一眼被他刚刚忽视的因扎吉,又和旁边同样风采十足的男人说了什么,后者笑了笑,也点了点头。

“马尔蒂尼,我最崇拜的人。”内斯塔一笔带过,最后迎着他们的走过来的是这次会议的举办者,弗朗西斯科·托蒂,他带着些许不安,内斯塔当然明白他不安的原因,他可以想象到在会议上托蒂代表罗马将作出怎样的发言。

“多谢。”在经过托蒂的时候内斯塔破天荒地道了声谢,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了他,倒是因扎吉又补充了一句,“你担心那家伙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他戳着托蒂伤口嘲笑道,然后也随着内斯塔进入了里间,还有更多的不认识的人,也只是稍微颔首便经过了。

按照惯例,由各国的主教宣讲历史上和最近发生的大事件——两种不同信仰的主教轮流进行。一直到因扎吉打了第五个哈欠才终于讲完,几个王们强打着精神去听,还有意志力不行的,因扎吉斜眼看着自己斜前方的某个快要睡着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给面子的。接下来是更加冗长无聊的各国骑士的宣誓和效忠,最后才到了正题,由召开此次会议的罗马帝国红衣主教对拉齐奥的现状进行陈述。

“……我们认为是拉齐奥的罪行触怒上帝,天罚降给罪人,拉齐奥人民必须承担自己的恶果,并为了触怒上帝进行赔偿,他们需要交出领土和金钱,人民和牲畜。”红衣主教用这样的话作为结束,因扎吉可以清楚听到内斯塔不屑地冷笑,由于愤怒他的拳头紧紧握着,因扎吉连忙扶住了他,以免他因为冲动做出来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因扎吉甚至小声在内斯塔耳边说着笑话,“所以拉齐奥从来不设主教才是对的。”内斯塔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慢慢把拳头松开了。

不同国家的代表分别阐述了自己国家的观点,大体上均是大同小异,无非是想趁着这时候多分一杯羹,甚至有些国家已经直接提出了瓜分拉齐奥的意见,然而说白了在这个时候有能力完全吞并或者帮组拉齐奥的也无非是那么几个国家。皮耶罗开始说话的时候因扎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明明只有几步远却生生隔了一重宇宙,一直到皮耶罗讲完最后一个字因扎吉才回过神来,他四周看了一圈,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非常古怪,内斯塔更是皱着眉头,因扎吉也不好再问别人皮耶罗说了什么,只好忽略过去。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米兰的代表,正是他们今天碰见马尔蒂尼时候走到马尔蒂尼身后的那个人,在所有国家中米兰提出来的回报是最丰厚的也是最具有吸引力的,将大部分难民安置在米兰境内,剩下的房屋完好的人可自由选择地点居住,在拉齐奥的田地恢复种植之前米兰提供全部援助,然而他们的条件也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们的条件只有一个。

一个人。

亚历桑德罗·内斯塔。

 

发言的人带着镜片,他眼中的光辉被藏在了镜片里看不清楚,他看着内斯塔,眸子中没有压力却带着另外的魄力。在他点名要了拉齐奥的王之后全场寂静无声。许多人想过拉齐奥的领土金钱,却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胆子大到要他们的王,那个意气风发的曾经带着举国的人一起笑骂罗马,在战场上独自开辟一条战场永远走撤退时候走在最后一个的,拉齐奥的最后的铁卫与信仰,亚历桑德罗·内斯塔。

然后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纷纷说着什么,一直到发言人走下祭坛议论仍在继续。倒是他和马尔蒂尼互看一眼,均是胸有成竹的微笑。因扎吉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着内斯塔的时候内斯塔双眼无神,显然也呈现某种放空状态或者大脑完全停止了思考。最后托蒂不得不宣布会议暂停,人群才慢慢散了,留下来的只有五个人,托蒂走到内斯塔身边,拍着他的脸试图把他弄醒。

在他拍第二下的时候就被内斯塔抓住了手腕,后者示意自己并没有问题,让托蒂先行离开了。托蒂虽然并不想走,然而此情此景他也没有留下的理由,只是撇了撇嘴,示意晚上见面,然后不情愿地离开了。

“我并不明白。”内斯塔起身,走到马尔蒂尼身前,微微鞠了个躬,“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马尔蒂尼双手放在胸前的桌上,十指交叉,饶有兴趣地看着内斯塔,“想要你。”他直白地说道,“你的能力,你的身手,你的才华,你的统率力,你的天赋。”马尔蒂尼毫不吝啬他的夸奖,“这个交易非常合算,仅仅只需要你一个人便可以拯救你的全部人民。”在所有各怀心思的建议中,的确只有米兰的态度最为诚恳,或者说更加不可思议。

“你们仅仅需要我的效忠?”内斯塔似乎有所动摇。

“可能还有些别的。”马尔蒂尼身边的人帮忙补充,看起来他们的关系非常好,即使那人突然插嘴马尔蒂尼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理所当然。“在交易之前我应当说清楚,我们要的是你这个人,包括有些特殊时刻我们可能会在你身上做一些实验。”那人毫不隐瞒,“只针对你一个人。”

在内斯塔有机会拒绝或者同意之前因扎吉拉了他就走,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直接把这个比他重很多的人拖出了内室,他还能清楚听见后面马尔蒂尼挑剔的声音,“这人哪里来的?”

 

内斯塔把因扎吉甩在一边,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因扎吉虽然偶尔比较神经质,然而场合还是分得清的。他在因扎吉耳边说道,“那可是马尔蒂尼。”

“我知道,我和米兰打了十多年的仗。”因扎吉白了他一眼,示意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们,“我不希望你答应,我总觉得米兰隐藏了太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他毫无保留地一口气直接说完,“在别的国家我所能感知的仅仅是信仰不同,至少我碰见的所有敌人都只是普通的人类。”

金色死神的名号早在十多年前就震惊了整个世界,因扎吉的判断毋庸置疑。

“但是米兰不一样。”他微微阖了眼睛,似乎在进行回想,这种回想让他十分痛苦,“和他们打仗的时候感觉非常不同,似乎他们所有的士兵都在一定程度上被魔化了,虽然这种程度并不高。”他的结论让内斯塔十分震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因扎吉,这种猜想会颠覆整个大陆的认知,“我是武器,敏感度比普通人类都更强,恐怕他们所说的实验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如果你确定的话,恐怕我们有了可以谈判的依据。”

 

两个人再度返回内室的时候马尔蒂尼和他的同伴仍旧坐在那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轻松随意。马尔蒂尼看见内斯塔的时候自然问道,“想好了?”

“你们在战争中是否曾经魔化过士兵?”内斯塔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朋友扭头看着马尔蒂尼,马尔蒂尼无辜的耸了耸肩,“我不是故意的,有时候忍不住……”

“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公开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有任何后果的,除了你们失去唯一的盟友。”他的朋友回答道,显然他们比内斯塔和因扎吉更擅长谈判和讨价还价,“拉齐奥只是困兽之斗,世界只会相信这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你们没有证据,也没有相应的资格。”他的声音温暖,说出来的词汇却毫不留情,“桑德罗。”他用了昵称,虽然他的语言里听不出半分亲昵,“你别无选择。”

“你们说的实验是魔化吗?把我变成一个魔域骑士?”内斯塔最后问道,显然已经接受了米兰的条件。

“不,你没有被魔化的价值。”戴眼镜的人想了想,最后还是回答道,“我希望可以把你做成一把武器,我们可以把你的筋脉挑断重新熔炼,让你的血和魔力联通,你的骨头成为构架,我向你保证,短暂的痛苦之后你会成为最强大的武器。”

即使只是听着因扎吉都抖了一下。

“比利。”马尔蒂尼从被称为比利的人身后喊道,“你会把他吓坏的。”

比利耸了耸肩,从容走到了马尔蒂尼身后,他看着内斯塔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他们都知道的事实,“桑德罗,你别无选择。”

内斯塔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整个身子都低了下去,他半跪在马尔蒂尼身前宣誓效忠。他将那些都快要被他遗忘的誓词从记忆的深渊里挖了出来,在家国和人民面前,他自己的身份和未来显得那么轻薄而无关紧要,他知道这将是他可能的唯一选择,那么无论是魔化还是别的什么他也从来都不曾惧怕,包括身居人下接受改造。

托蒂突然闯入内室,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半跪在地下的内斯塔,他嘴张了有张,最后吞咽下所有要说出的句子,张开口的时候只剩下一声亚历。

马尔蒂尼右手放在内斯塔肩头接受了他的效忠。内斯塔起身,看了一眼托蒂,然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走到了马尔蒂尼身后。从那一天开始,拉齐奥那个意气风发的王消失在了历史中,剩下的只是米兰拥有的锋利无双的武器。

 

在那一刻,内斯塔真真确确的体会到了当年因扎吉入魔的心境,而他们,都别无选择。

 

4

 

“蒙尼。”

 

因扎吉带回了内斯塔的决定,那个时候拉齐奥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待,他实在不愿意看到那些富有神采的眼睛变得暗淡绝望,然而他宁愿他是最早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的。隔着人群他看到了站在最后方的西蒙尼,他无措地看着他,眼中尽是迷茫。然而他们离得那么远,他们之间隔着所有拉齐奥的人民,他只能无声的张嘴,在心里喊着蒙尼。

内斯塔不会回来了。

因扎吉带回来的消息很多,许多人却只听到了这一句话。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愤怒有人悲伤有人哭嚎,最后都变成了浓郁化不开的绝望,在那一瞬间他们的信仰坍塌了,而且,无可挽救。大批物资被运了过来,至少在火山爆发后的第一个冬天不会发生内斯塔最担心的事情了,他们可以凭借这些物资活过这个冬天。米兰的车也到了,然而没有人愿意走,生于斯死于斯,那便是无数人一生的决定。

因扎吉悄悄离开人群走到西蒙尼身边,蒙尼看着他希望他在说点什么,然而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些什么。他只是搂过了西蒙尼,两个人在地上坐着,一直等到日落月升,凉意逐渐侵蚀了他们的身体。

“走吧。”因扎吉站了起来,又把西蒙尼拉起来给了他一个长久的拥抱,“你还有我,至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西蒙尼抽噎了一下,看起来仿佛哭了,仔细看的时候却没有哭,他点了点头,任因扎吉抱着他。

 

七天之后拉齐奥选出来的新的王,马西莫·奥多。

虽然这并不能弥补内斯塔离开的悲伤,然而人民总要开始新的生活。在最寒冷的冬天结束后,人们开始陆续返回家园,在四处尽是伤口的大地上开始重新开拓土壤,尝试耕种。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依靠着来自米兰源源不断的物资人们继续生活着,人类,总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希望,能在最绝望的时刻开辟出一缕新的阳光。

 

西蒙尼和因扎吉回到了位于首都的西蒙尼那间小屋,不过他们仅仅呆了一个星期,又转而去了西蒙尼父亲留下的在拉齐奥边陲小镇的屋子里。推开门的时候空气里荡着灰尘,蜘蛛在角落结网,快速爬进了他们看不见的阴影处,阳光被尘埃折射出细碎的痕迹在空中起伏不定,熔炉中的火焰早就完全熄灭了,桌子上还摊着来不及合上的铸造图,偶尔还有几分曾经生活过的印记,却全部都被镀上了一层灰。

因扎吉兄弟开始研究炼金术,休息的时候还在门外开垦出一片菜地,在他们兴趣十足的时候还会种上不同的植物,后来又养了两条狗,两个人的生活也慢慢热闹起来。奥多宣布拉齐奥退出战争,罗马也仿佛失去了偷袭的兴趣,在旷日持久的第一次圣魔战争中拉齐奥反倒成为了最平静的地方。所有人都将精力投入到了家园的重建中,而对因扎吉兄弟来说,更是他们一生中难得温馨的时刻,因扎吉不愿意再投身战争或者与尤文图斯为敌,西蒙尼失去了效忠的对象,他们便守着这一方庭院开始汲取更多的知识。

时间在平静中飞快地滚过,只是极少数时候他们才会知道一点来自外界的事情,比如说尤文图斯为因扎吉举行了堪比帝王规模的葬礼,比如说内斯塔在米兰的赫赫战绩——他似乎真的被改造成了武器,铺天盖地的锁链所到之处白骨累累。他们一起讨论着如何加强西蒙尼右手的炼金构造,或者用某些方法才能延长他的生命。

在西蒙尼度过他二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年他细胞的成长明显减慢了,然而对于因扎吉来说还是太快了,快到百年光阴几乎就是转瞬即逝,快到让他恐惧起真正失去自己的弟弟,他们探讨生命的存在力量的平衡,探寻自然地机制是如何运转炼金术的极限又在哪里,他们同样做了许多实验,西蒙尼父亲留下了大量宝贵的资料,仅仅只是阅读就花了他们超过一年的时间,好在西蒙尼寿命可见的延长为他们提供了更多时间。

唯一打破他们平静生活的就是因扎吉总是会被某种力量凭空唤走,再次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身伤,严重的时候甚至伤到了本体,西蒙尼总是担心地看着他,然后翻出来父亲留下的关于因扎吉的图纸,再用更多的时间修复那些伤痕,无论是因扎吉的对炼金术的造诣还是西蒙尼对铸造学方面的领悟在那段时间都突飞猛进。

“哥,你无法拒绝召唤吗?”西蒙尼再一次一进家门发现满身是血的因扎吉的时候立刻扑上去抱住了他,因扎吉脖子上的刻文仍旧在飞快的旋转,看出来他是刚刚回来。因扎吉完全瘫倒在了西蒙尼怀里大口喘息着,过了好久才缓过来。西蒙尼帮他把最外层的衣服脱了,他的伤口不需要人类的治疗方式,呆着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复原,然而伤及本体的痕迹就必须依靠更多的材料来修复。

因扎吉努力站起来,“没事。”他扶着西蒙尼走到桌子边,撑着桌子坐了下去,“过一会儿就好。”

西蒙尼仍旧关切地看着他,“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因扎吉勉强给了西蒙尼一个笑容,随即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去床上。

西蒙尼目瞪口呆地看着因扎吉一秒入睡,还是贴心的拿了毯子给他盖上了,窗外阳光正好,西蒙尼一个人吃了午饭,收拾好之后就坐在因扎吉对面看着他睡觉,一直到了下午因扎吉才终于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口都停止了流血。

“洗个澡?”西蒙尼建议道。

因扎吉疲惫的点了点头,扭头去熔炉里滚了一圈,第二天才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蒙尼你烧的火真的太舒服了。”他夸奖道,“和上次在火山里面洗澡感觉差不多。”偶尔两个人无聊的时候,因扎吉还带着西蒙尼跑到过火山里玩了一次,岩浆仍旧没有失去它的热度,在火山口里翻腾灼烧,烟雾高高升起似乎随时在准备着下一次喷发。在火山之中因扎吉总是充满力量,他可以撑起一面巨大的壳将他和弟弟包裹在里面,岩浆顺着壳缓缓流下,没一瞬间壳都仿佛要崩碎,却又被更多的力量填补,他们在生死边缘滚过一遭又一遭,看火炸出绚烂。

“所以你无法拒绝召唤?”西蒙尼没有理他,仍旧把话题对准了他昨天刚刚提问过的。

“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因扎吉指着自己的脖子,在家里的时候他也不会刻意去遮挡,“随时随地听从恶魔的召唤,并为他服务,我甚至不知道是谁在使用我,所有的感知都被封闭了,蒙尼你千万不要入魔。”因扎吉说完立刻就住了嘴,他有些后悔地把嘴抿了起来,他总觉得这句话是不祥之兆,上一个他说过这些话的人是内斯塔,说完之后内斯塔就别无选择地去了米兰,于是因扎吉又补充了一句,“也离米兰远点,那里的人都不正常。”

西蒙尼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隔了一会儿因扎吉忍不住又说道,“但是我总觉得最近召唤越来越频繁了,最开始的时候好像半年只有一次。”他皱了皱眉,“我上次离开的时候是多久?”

“一周前?”西蒙尼也有同样的感觉,在他第一次见到因扎吉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他还需要被召唤使用。因扎吉埋头吃了一口饭,什么都没有说,然而他的眉头不自然地皱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西蒙尼当时也没有往心里去,结果第二天他是被惊醒的。

西蒙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锻造屋的铁床上,四肢均被铁链牢牢锁着,他立刻就要挣扎,然而连魔力的流动都牢牢被封死在了体内,一只手伸过来制止了他的挣扎,因扎吉扶着他的肩膀蹲了下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西蒙尼警惕地问。

“杀了你。”因扎吉仍旧带着那样的笑意,在西蒙尼面前展示着他刚刚新买来的刀,“蒙尼你可以选个喜欢的死法,我会满足你的。”他学着不知道谁的口吻,拿着刀划过西蒙尼的脖颈,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西蒙尼扬眉看着因扎吉,似乎想努力看出来自家哥哥到底被什么东西附体了,最后他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觉得除了哥哥本身也没有什么更加神经质的东西了,“哥,我能选择老死吗?”

因扎吉遽然变色,“当然不行。”然后他就爬上了铁床,拿着刀又晃了一圈,“我给你放放血怎么样。”

“我可以拒绝吗?”西蒙尼连忙问道。

“不。”因扎吉给了他一个带着灿烂笑意的侧脸,然后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终于褪尽了玩笑,“忍着点,很快就过去了,我已经让你的神经有一段短暂的麻痹。”

西蒙尼知道因扎吉想要干什么,或者说他早就知道因扎吉要做什么,他一直防着这一天,然而它还是来了。“哥,发生了什么需要让你这么着急的事情吗?”

因扎吉眨了眨眼睛,“直觉。”

西蒙尼痛苦地阖上眼睛,叹了口气,颤抖地说,“来吧。”

因扎吉用刀沿着他的右手剖开了,刀上沾着火焰,西蒙尼的右手几乎是顷刻就变成了一片腐烂的模样。西蒙尼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人向上本能的要起来又被锁链牢牢牵住摔了回去,他的眼白往外翻着变成骇人的样子,没多久又完全晕了过去,然后因扎吉又切开了自己的手碗,火焰开出无数绚烂而惊心的花朵,在荒野里拼命盛放又倏忽枯萎。因扎吉让自己的血流到西蒙尼身下早就写好的法阵中,法阵慢慢亮了起来仿佛嗜血的怪兽,拼命在吸收因扎吉的血液,每吸收一分便红的更诡异一份,直到整个屋子都泛着诡谲的红光,火焰在西蒙尼的手臂上炸开层层血花,西蒙尼的右手上也出现一朵小小的阵型,和大阵互相呼应,在极快速的旋转中迅速交融,因扎吉体内的血在经历的阵法的变形之后又快速被西蒙尼吸走,那是因扎吉第一次目睹在人体上施加的炼金术,美丽诡谲仿佛天地间最瑰丽的谎言。法阵仍旧在吸收着因扎吉的血液,似乎下定了决定要将他全部的力量都吸收干净,因扎吉慢慢靠在西蒙尼的身侧,伸出手指描了一遍他的侧脸,血在西蒙尼脸上留下痕迹,在疯狂旋转的炼金之间晕厥的西蒙尼和毫无力气的因扎吉反倒成为了最安静的存在。他满足的看着犹自没有喝够鲜血的阵型发出暴躁的嘶吼,细小的阵型已经开始在重新编织着西蒙尼手臂上力量和肌肉的纹路,缺血过多让他整个人也处在潜意识的边缘,直到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血液仍旧源源不断的为阵法输送着力量。促使因扎吉进行这次炼金的真的只是直觉,万一有朝一日有什么事情发生那恐怕才是真的来不及了。

西蒙尼再次苏醒的时候窗外只有淡淡的阳光——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多少轮回,他们在生死之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日月却不慌不忙又走过几个片段。因扎吉已经变回了那把手枪,全身没有任何生命力,死气沉沉,连曾经的光辉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枪柄上的花纹在很久之前就消失了,西蒙尼也没有什么力气,尽管他能明显感觉到右手中充沛的想要发泄的力量,他慢慢摸到了手枪,在他的右手握住手枪的一刻似乎有力量在他们之间流转。

他和哥哥的联系再度被加深了。

那个时候西蒙尼抱着手枪只是这么想着。他首先冲回了厨房,饥不择食地吃着一切能看到的食物让自己重新恢复活力,然后洗了个澡,将身上的血迹冲干了,紧接着又翻出了因扎吉的图纸开始细细钻研,幸好之前他们兄弟一起研究的成果为他打了很好的底子,以他们之间的联系修理因扎吉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西蒙尼拿上图纸,收拾好最简单的行李,将手枪挂在腰上开始了新一轮收集材料的旅行。因扎吉的锻造全部采用的最昂贵最珍惜的神圣材料,想要再次凑齐那些材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需要大量的钱和时间,不过时间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需要着急的事情了。第二次人体炼金结束后他感受到自己的时间明显慢了下来,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再也不需要慌忙去做什么事情了,他感受着哥哥曾经的生活姿态,踏上了旅行。

因扎吉在他开始修复第一部分的时候就能短暂的恢复人形了,他们会一起聊会儿天,或者吃一顿饭,又或者干脆坐下来看看浩瀚夜空亦或壮丽山河,因扎吉根本安静不下来,每过几天都要蹿出来开心地讲着话,西蒙尼就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路线避开了所有战争区域,无论战争被推向怎样的高潮或者怎么白热化都和他们再无干系。

唯一需要被特意提到的是因扎吉在刚刚变成毫无生命的手枪的时候也接到过来自恶魔的召唤,然而手枪仅仅是被取走了十秒钟就被嫌恶地丢回到了西蒙尼的手里。因扎吉醒来后也抱怨着这件事情,“太挑剔了。”

 

因扎吉在西蒙尼手里被一点一点修好,甚至比原来变得更加强大,他们在第四个休战年的时候又回去看了一次托蒂,在战火中他们都在成长,托蒂一点儿比一点儿沉稳了起来,在他的脸上已经隐约有了日后一方霸主的影子,狠戾果敢而杀伐决断,宗教的势力被他打压到几乎看不到,他终于成为这个国家唯一有话语权的人,人民疯狂的爱着他几乎把他当成了帝国的第二个神。

“你说殿下要是没有离开拉齐奥的话,恐怕也是这样吧。”他们在山上看着托蒂接受人民的呼喊,西蒙尼靠在因扎吉的肩膀上慢慢说道。

因扎吉搂过了他的肩头,“桑德罗在米兰也会很好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内斯塔,然而无论在哪里,内斯塔都不会改变,仍旧是曾经的骄傲少年,强硬犀利,实力超然。

罗马城也多了不错的小家伙们,作为罗马城头号粉丝的德罗西总喜欢跟在托蒂后面来回跑着,同样还有热爱暴力的美人阿奎拉尼,总喜欢在自家人脚下埋地雷的卡萨诺,也算是欢声笑语。他们便启程又到了别的国家,收集更多的能够完全治好因扎吉的材料。

他们还在拉齐奥的王室里碰见过一个代表着帕尔马而来的漂亮少年,后者同时申请求见菲利普·因扎吉,这样的巧合让因扎吉非常乐意见见他——要知道他们兄弟一年中呆在拉齐奥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天。少年带来了一个预言,是由从不出错的某个伟大的预言师预言的,说少年的人生中会出现两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物,一个叫因扎吉,一个叫维埃里。因扎吉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听说过后面的那个人,并答应帮他留心,同时自己也默默记下了那个姓氏。

维埃里,也许会和他一生息息相关。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在战争出现的少年们长成了青年,慢慢走向了不同的路。有人的将忠诚奉献给了自己的信仰,有的人神魔不容流离失所,还有人在徘徊之间四处流浪,还有人最后沦为了无数牺牲品中普普通通的那一个,神圣力量开始慢慢流逝。

又过了同样漫长的时间,虽然对于他们的生活却也不过是短短一瞬,更多的死讯开始传来。他们听到的时候觉得完全不可思议,他们熟悉的名字开始出现在了那张长长的死亡名单里,那些名字都曾经响彻并震惊整个世界,是一方人引以为豪的骄傲,有些人他们还曾经相识,而他们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会彻底分别。战争已无力继续,硝烟和战火将大地烧的满目疮痍,终于尽力维持假象的世界彻底枯竭,和平的曙光第一次开始在这个世界出现。

西蒙尼检视着一拨又一拨关于死亡的流言,迫不及待的等着某些人的消息,又担心收到他们的死讯,然而在和平条约已经宣布即将签订的第二天,在意料之外,还是有人没有熬过最后的黑暗,内斯塔的死讯传到拉齐奥的时候几乎又是一场暴动,无数人为了他们曾经的王默默哭泣,没有尸体被运来,奥多还是为内斯塔举行了葬礼,棺材里什么都没有,仍旧有成千上万的人来为他送行,长长的队伍一直铺到拉齐奥的王宫前。西蒙尼也去了,作为他曾经的第一侍卫,他护送着他的灵柩,双肩颤抖,因扎吉一个人站在刚刚的房屋上寂静无言,他们之间拌嘴打架曾经是他最爱的活动。

因扎吉第一次到了米兰,那会儿米兰内乱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无数代表曾经信仰的雕像被彻底砸毁,街道上荒凉一片。他随手砸了一栋雕像,似乎听到了什么崩塌的声音。米兰完成了信仰的更迭,然后是停战条约,作为为数不多的活过了整个战争年代的人,皮耶罗代表神圣联盟签订了永久和平协议,因扎吉在人群之中看着皮耶罗,后者似乎有所察觉,便是隔着茫茫人海他仍旧准确的看到了他,目光相对的那一刹均是各自无言。他们付出了太多,经历了太多,活过了整个战争岁月,可是却不复当初。

 

“无论有多少人死亡,我们始终会在一起。”因扎吉承诺,他已经被完全修好,除了收到恶魔的召唤偶尔离开,其他时候他带着西蒙尼又回到了拉齐奥的那间小屋里,过着最普通人的生活,“我们不会再分开。”

那个时候西蒙尼还沉浸在内斯塔离开的悲伤中。

然而属于他们的时间也并不漫长,几乎就是在和往常一样的日子里,依然有大片大片灿烂的阳光,春日的花朵刚刚绽放,风和煦的吹过大地,有雁回翔。早晨他们还在计划着晚上要干的事情,还约着过两天再去罗马一趟——因扎吉十分想念在圣火里洗澡的感觉。仅仅只是出门买个午饭的时间,因扎吉没有回来。开始西蒙尼只是以为他碰见了朋友或者在哪里睡着了,最可怕的也不过是又被召唤走了,甚至连晚上没有回来过夜也没有惊起西蒙尼的任何警觉,直到因扎吉就这样彻彻底底消失在了西蒙尼的生活中,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西蒙尼找了无数地方,可是无济于事,没有任何山水记载过他曾经的出现。一直到很久之后西蒙尼还能回忆起他那天出门时的样子,和往常一样的抱怨,餐桌上还放着因扎吉吃了一半的甜点,打开的地图上还圈着他们即将旅行的路线,一切都证明着因扎吉曾经那样鲜活地存在过,然而无济于事。那就是诀别,因扎吉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西蒙尼无数次想着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着因扎吉的一举一动,想着他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想这里面有什么暗示或者提示,可是那日平常极了,连风都那么轻柔。

西蒙尼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时间遗忘了因扎吉,历史遗忘了因扎吉。因扎吉的名字慢慢消失在了一切书籍和记载中,连同许许多多其他的人,和整个神魔时代一起,被世界抛弃,然后慢慢遗忘,没有人记得他曾经存在过。西蒙尼和因扎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后者说的话变成了现实。西蒙尼只能在自己的心中拼命的想,拼命的念,他害怕极了,如果连他都不记得,是否他的哥哥就会真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他总要干些什么来打发那些哥哥不在的岁月。他成为了拉齐奥圣殿骑士的教官,在冗长的已经记不得的时间里他和托蒂又见了许多次,托蒂已经不再是当年见面还会用一颗糖或者一枚金币贿赂他的年轻王子,他也不再是内斯塔身前那个只有十五岁的亲卫队成员,他们成长了许多变了许多,托蒂起初一直不想见他,后来他也只对西蒙尼说了一句话。

“抱歉。”他的目光饱含着歉意,“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你哥哥的事。”

西蒙尼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他可以随时感觉到里面流动的力量和勃发的生机,就仿佛因扎吉从未离开,“没关系。”他说道,给了托蒂一个笑容,虽然那笑容有一点勉强,“我的哥哥有一部分在我身体内,我能感受的到,他仍旧活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要他还活着,我们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岁月如梭。

 

因扎吉在十亿混沌组成的永远黑暗中沉睡,那是一个不会有任何光进入的地方,除了黑暗便是比黑暗更深的黑暗。他一直睡着,只有当裂缝出现世界变得薄弱的时候他才会被叫醒,他唯一的作用便是除掉所有的出现裂缝,然后又陷入沉睡,直到裂缝再一次出现。

孤单和无边的黑暗几乎让他发疯,后来有人又丢了点东西进来,纯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芒,那是一个还没有诞生便死亡的灵魂,那个灵魂成为了他唯一的陪伴,因扎吉无聊的时候便对着那个灵魂说这样那样的话,他避开了所有关于弟弟的话题,他不敢去想他的弟弟,他不敢去想他的弟弟会怎么样,就这么突然得失去联系失去彼此。他唯一庆幸的是,在一切还来的及的时候将更多的自己给了弟弟。

 

至少活着,便还有希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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